“所以,这庆虬之高明之处就在于,待《清思赋》流传之后便着手想办法证明是自己所作的了!”
“唔,这人可是费尽了心思。由得他去吧?不谈这个。”相如转过话题道,“东方兄近日可过得如意?”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边,谁不是小心翼翼的?可我东方朔偏偏就不是这样。”想不到这东方朔更想醉,酒过数旬,其早已没了诙谐的话语,只有满肚子的屈辱,“我无非是想以与众不同的生存方式来搏得皇上的青睐,以献策于皇上,可是,可是皇上始终把我当俳优看待,不予重用。”
“东方兄,人皆以先生为狂啊!汝何不学学公孙大人,必当重用!”相如也醉了。
“哈哈哈,”东方朔仰脖又干下一大杯,红着脖子道,“公孙弘在朝廷上的最大贡献,就是巧言令色,唯唯诺诺,逢迎上意而已。他的宗旨是,只要是皇上不喜欢的,‘打死也不说’。我等,做得到吗?”
“哦,汝做不到?那汝就认了吧!重用公孙丞相,皇上这也算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啊!”相如带着讥讽道。
“雄才大略的当今皇上,为何要用公孙弘?”东方朔虽醉,心里却明亮着,“皇上即位后,一心要轰轰烈烈干大事,但他受到了多方掣肘。一路走来,太后、母后和权重大臣,动不动就指斥皇上。于是乎啊,皇上就偏要选出绝对听从自己命令的人。此前,所有的丞相都有爵位,现在,选出一个原来什么都没有的公孙弘,不怕他不听话。所谓‘布衣丞相’,不是看中他的才华,而是看中他的顺从啊。”
“耳根子是清静了,然而公孙弘也绝对不会启用不愿顺从他的人。”相如苦道,“董仲舒和主父偃等人都遭到排斥和迫害,而那些处于下位、因为才干和锋芒遭到公孙弘嫉恨,在还没冒出尖来时就被打下去、被折断翅膀而默默无闻的优秀人才,更不知有多少了。这对于皇上所追求的文治武功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极大的损失啊!”
“所以,还是相如兄看得明白,隐于深山比隐于朝廷清静多了,安全多了。”
“利弊相依,汝在京城,还能得到更多的劝谏机会。”
“嘿嘿,是吗?”东方朔似笑实哭,“我常常酒醉爬在地上唱曰,‘隐居在世俗中,避世在金马门。宫殿里可以隐居起来,保全自身,何必隐居在深山之中,茅舍里面?’我不过是想通过耍小聪明来营造出宽松的气氛达到政治目的,可皇上每每对我的直谏虽表示赞赏,却常常没当一回事。”
“也难怪,皇上实在是太能干了。大政方针都由自己拿主意,所以对辅佐大臣的任命,不十分挑剔,只是让他们忠实奉行文书罢了。但他对地方长官郡守的任用,却特别留心在意。也许,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吧,皇上只看重你的口才和我的赋作,但却偏偏不把我们用在正事上。”
“汝,尚还建节出使了西南夷,立下了丰功伟绩,而我,却没那福份了。”
相如明白,东方朔在朝廷上是受宠的,但也是失宠的。他可以耍尽嘴皮子,戏谑嘲笑皇上左右的人,也很受皇上恩宠。但是,这不过是为武帝本人增添一点乐趣罢了。
东方朔对自己不能担重任,不能施展才华感到非常苦闷。后来,东方朔上书陈述重视农业和战争以及强国的计策,责备自己唯独不得做大官,想求得出任大官。
东方朔就是东方朔,他直截了当,放荡不羁,满纸诙谐。他在《答客难》中设客提出问题来诘难自己,用职位卑下来安慰理解自己。又通过《非有先生论》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情怀。
“唉,也许东方兄的其他才能,全被口才好的光环遮盖了,以至于皇上被一叶障目,或者说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吧。”
“是吗?我口才好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好事是为皇上逗了乐子,皇上喜欢;坏事是,你一生幽默他人,却被皇上幽默了一生!”“哈哈哈,我东方朔看来还是不如皇上,皇上可真是把我狠狠地幽默了一把。”东方朔笑从悲中来,“这一把幽默,便抵销我一生的政治前途啊,让我永远只是一个俳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