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一扑而上，将巨大的石块用撬杠撬起，翻进旁边的悬崖里，将下面的地面用铁钳打磨平整。

满山遍野的人撒开了欢，号子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喊号子是青崖村的一大特色，因为只有喊起号子，大家干活才不累。

一般都是嗓门高，辈分小的人在喊，因为辈分小，而且喊的都是荤号子，大家才不介意。

喊号子是猴子的活儿，猴子生来嗓门大，而且辈分最小，所以他第一个开始吆喝起来，剩下的人跟着一起吆喝。

猴子的嗓音高亢嘹亮，一阵阵号子声从山坡上传来，所有的人都是干劲冲天。

有的年轻人干脆脱了汗衫，光了膀子，身上水淋淋的，山一样的肌肉高高鼓起，把不远处的大姑娘小媳妇撩拨得脸红脖子粗。

吕青峰擦了一把汗，看着干劲冲天的人们，他的心彻底的醉迷了……

那是1981年的夏末秋初，一声爆破的惊雷打破了青崖山千百年的沉寂。

青崖山上的狼群全都颤抖了一下，立刻惊得四散奔逃……

修路开始的那几天所有人都是热情高涨，男人跟女人嬉笑打闹。

牡丹嫂和玉芬头上缠着白毛巾，卷起袖管为大家烧水做饭，小叔子们开着一些不伦不类的玩笑。

第一个炮眼爆破以后，大石头被清理干净，下面被整平，于是男人和女人就开始休息。

这时候，猴子忽然来了兴趣，大喝一声：“这样干坐着没意思，牡丹嫂子，唱一段，牡丹嫂子，唱一段。”

牡丹的嗓音非常得好听，小时候就是唱山歌的高手。青崖村的人都知道。

猴子这么一提议，所有的人全都跟着起哄：“牡丹嫂子，来一段，牡丹嫂子来一段。”

牡丹嫂自从嫁给四宝哥以后非常的开朗，这几年话也变得多了，一点也不害羞。

她站起来拉拉衣襟，扯开嗓子就唱：“好花开在好花园，好妹难怪亚哥缠。只因妹子劳动好，勤耕作细精种田。春江水暖鸭先知， 亲郎性情了解俚，腊月过后花季节，妹子同郎结伴侣……”

牡丹嫂刚刚唱完，忽然，山顶上传来一阵男人嘹亮的歌声：“两厢情愿不异心，结成夫妻合力干，择便日子订婚姻，高高兴兴做赢人……”

所有的人仰头一看，跟牡丹嫂子对歌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山头上的赵大牛。

大牛擦了一把汗，将手巾搭在肩头上，冲着下面的人招了招手。

“哗……”

下面响起一片叫好声，大家跟看到西洋景一样开始咋呼：“大牛哥，接着来，大牛哥，接着来……”

大牛又扯起嗓子唱开了：“山上无木变荒山，河里没水变沙滩，若是今日没歌对，两人那有干喜欢 。出门看见满山红，花多叶少开得浓，郎想和你结子妹，不知妹子同不同？”

看到大牛跟她对山歌，牡丹嫂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朵根，羞得无地自容。

她是多么想对大牛表达爱慕之情啊，可惜一直没机会。

她没有胆怯，继续接着唱：“好花开来好花开，好花开到门前来，妹想摘朵给你戴，只怕亲郎不敢来。亲郎生得嫩汪汪，人又慷懈貌端庄，情投意合甲心肝，恋得亲郎好沾光。”

两个人一唱一和，搭配的竟然很好，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哪里是对山歌，分明是谈恋爱搞对象，相互倾吐爱慕之情啊。

其实如果不是牡丹当初嫁给了四宝哥，她跟大牛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两个人很般配。

第一天的战果很丰硕，刚刚开始修路，一天就前进了几十米。

吕青峰非常的兴奋，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不用十年，只要五年的时间，就能把路修到山外头。

他越发激动起来，干劲儿也更猛了，把手里的铁锤轮的震天响。碎石销子快乐地飞溅。

上面是叮叮当当的打夯声，下面是机器的轰鸣声。年轻人手抓钻机，拎着大铁锤往上涌，年老的在后面打磨整平，妇女们送水的送水，送饭的送饭，好一副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太阳终于下山了，西天边烧出一片白云。因为刚开始修路，距离村子比较近，妇女们都要回家，男人们在山上看工地。工地上搭起一个个大帐篷，灯火闪闪。

每天晚上，吕青峰都要摆上一副象棋，跟大牛杀上几盘，其他的人围在一起看，大半夜帐篷里还能传出嘻嘻哈哈的喧闹声。

牡丹嫂回家的时候脸蛋红红的，大牛跟她对山歌以后，她的心就一天比一天慌乱。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跟她这样对过山歌，大牛是不是对俺有意思？难道真的如四宝所说，俺以后跟着大牛？

牡丹的心里泛起了无限的波澜。

晚上回家以后，她就进了灶火，帮着四宝做饭，做好了饭，又加班烙了几张油饼，炒了几个鸡蛋。

自己没舍得吃，也没舍得给四宝吃，她要第二天送到工地上，送给大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