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路以后，大牛拦了一辆车，跟青峰一起将海棠送到了县医院。那时候，海棠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海棠到医院根本没停，医生只是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就摇摇头说：“太晚了，没救了，你们还是抬回去吧。”

吕青峰晃了两晃差点晕倒。心里刀绞一样的疼，好像死了老婆一样。

身后的刘二傻哇地就哭开了，抱着海棠的身体垂泪不住：“海棠，你看看俺，看看俺啊，俺是二赖，你的二赖哥啊。你就这么扔下俺走了？你好狠的心啊。”刘二傻痛不欲生几乎晕倒。

二赖从怀里抓出一双布鞋，那双布鞋是他跟海棠第五次上炕以后，海棠亲手送给他的。

这是海棠一针一线纳出来的，海棠人很丑，手工却不错，看得出是个精细的人儿。海棠不是喜欢二赖，同样是觉得二赖可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海棠临死以前仍然紧紧抓着吕青峰的衣襟，舍不得松手。在场的人都看的出来，海棠喜欢吕青峰。

从青峰第一次跟海棠烧阳的时候，女孩子就喜欢上了他，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忘。

海棠临死前第一个的要求是让青峰抱抱她，第二个要求是吃块糖，两个愿望只实现了一个。

第二天中午，海棠被抬回了青崖村，进了赵森林的家，赵森林抱着香草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

他们成亲一年了，香草是森林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爱她，敬她，也怕她。

海棠的勤劳朴实和善良紧紧抓住了赵森林的心，她是他生命中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虽然她的样子长得像个母夜叉。

海棠就这么死了，是难产死的，孩子没有生出来，被香草带进了棺材里。

孙寡妇说海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个女孩，因为母子不同葬。就是说，肚子里是闺女的话，会被亲娘带走，如果是个儿子，即便是个死胎，也会生出来。

海棠入殓的时候，赵森林家已经穷得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了。当初吕辉煌送给赵黑龙的那两根条子，已经被赵森林挥霍殆尽。

森林不能干活，除了吃就是喝，坐吃山空立地吃陷。

最后吕辉煌一咬牙：“把我的那口棺材给海棠用上，虽然海棠跟咱张家无瓜葛，但毕竟是香草的亲妹。”

海棠的棺材是全省城最好的棺材，极品的四独楠木。是吕辉煌花重金从外地买来的。本来他想百年之后自己睡在里面，看到赵森林家徒四壁，毅然把棺材让了出来。

海棠的坟被埋在了李家老坟的背后，新媳妇惨死，暂时不能进祖坟。必须要等着赵森林死了以后，两口子才能合葬。

海棠埋葬的那天，整个青崖村的人们都出来看热闹，很多老人跟妇女流下了眼泪。

人啊，只有临死前的那一刻，人们才会给她一个正确的评价。你种的是什么，收获的就是什么，有因得因，有果得果，种下的是善良，收获的必然是同情。种下的是恶因，收获的必然是愤恨。

大家都在惦着海棠的好，这孩子热心，平时不笑不说话，邻居只要张开口，能办到的，海棠绝没二话。

吕青峰在海棠的坟前摆了一碟新鲜的糖果，一边烧纸一边说：“海棠，姐夫送你来了，你临死的时候给姐夫要块糖，姐夫没有办到，现在姐夫送给你吃，你一路……走好。”

吕青峰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知道海棠喜欢他，临死前她让他抱她，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而对自己的丈夫赵森林，却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这天晚上，海棠的坟前蹑手蹑脚跑来一条人影，人影扑倒在海棠的坟前哭的死去活来，手里拿着一双崭新的布鞋。

这个人就是刘二傻，刘二傻恐怕是青崖村唯一一个喜欢海棠的人。可是海棠有自己的男人，他不想拆散他们。

刘二傻的手里握的那双布鞋，就是海棠亲手做给他的那双布鞋。

这双鞋刘二傻一直没穿过，保存在箱子里，直到现在。

想海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看到这双鞋，他好像就看到海棠在自己眼前，泪眼就模糊了视线。

临近年关的时候，吕青峰陪着大面瓜到县里的监狱去探监，探望赵黑龙。

赵黑龙坐牢两年，人瘦了很多，显得很颓废，脸上净是皱纹，貌似一下子老了十多年，脑袋上也生出很多白头发。

当大面瓜哭哭啼啼把海棠难产而死的消息告诉黑龙时，赵黑龙放声大哭。叹息李家人的命苦。

在悲天悯人的同时，心里却有种深深的不服。

他的年纪跟吕辉煌差不多，但自从张家落户青崖村以来，李家一次也没有赢过。

论财力，张家有一座金山，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论人丁，李家四个儿子死了仨，剩下一个还是残废。而张家却如日中天。吕青峰的两个老婆跟母猪一样，一窝一窝的生。如果姜格不被野狼抓走，张家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生生高过李家一头。

赵黑龙急得顿足捶胸，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再给儿子抢一房媳妇回来。

大面瓜说：“黑龙，你一定要好好改造，争取政府宽大处理，俺等着你，森林也等着你。”

赵黑龙咬紧牙关，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逃出去，就算儿子不行，自己也要再弄个儿子出来，不能让李家断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