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敏登时像瘪了的茄子,她那平日里的傲慢和嚣张的气焰也不见了,她从今以后,还能是什么大小姐的身价?她的锦衣玉食也到了尽头,她神情颓废地说道:“都是大舅死的缘故,哎呀,大舅哇,你怎么就死了呢?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肖辉他的神色也很颓唐,他也觉得好日子到头了,他连连地摇头,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这些人,都这么势利眼!”
肖香她十岁了,她听了这不幸的消息后,心里也很吃惊,但是,她没有像肖敏、肖辉那么颓丧,父亲在位,她和母亲、弟弟的地位在家里头又何其低下?而现在父亲丢失了官职,工作也没了,成了失业者,这日子恐怕更艰难了,但是,他们娘几个又将如何?
肖海他八岁,不谙世事,但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大大的坏事,他见家里人尤其是那大哥大姐没了锐气,沮丧的样子,他倒是心里没起多大风浪,只是不说话。
刘志斌听了丈夫丢官失职的事,也不免大大地吃了一惊。可是,她也想到,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都是不奇怪的事,世态炎凉啊。别看丈夫平日里对自己那么凶狠蛮横,可是,他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特长,原来当局长,都是韩学林的权力和庇护,这韩学林一旦死去,靠山倒了,没有什么本事的丈夫还能在其位吗?
看看丈夫,平日里那不可一世的气焰荡然无存,成了一个颓废萎靡的可怜虫!再看看那平日里傲慢刁蛮的肖敏和那狐假虎威、为虎作伥的肖辉,都已沮丧颓唐,刘志斌觉得他们很可笑。
过了几天,肖春阳出去找工作,可是,他到处碰壁,毫无结果。后来,没有办法,肖春阳开个小当铺,可是,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儿,没有商人的头脑,也没有市场的阅历,更不会经营,不久,就倒闭了。
一年之后,到了一九四八年,家里的那点儿老底儿也耗尽了,眼看就要断炊了。
一天晚上,肖春阳对刘志斌说:“唉,刘志斌,我大舅子一死,我这局长也撤了,工作也丢了。我开个小店也经营不善,赔了个底朝天。眼下也找不到工作,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你看怎么办呢?”
刘志斌听了肖春阳的话,再看看他那沮丧窝囊的神态,心里不禁翻腾起来。原来那么嚣张,那么蛮横,对自己又是那么蔑视那么欺压,现在却向自己讨生活的计策,真是破天荒啊,也真是没个大丈夫的气概!
刘志斌想到这里,冷冷地说道:“你问我吗,我也不知道。”肖春阳停下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没有开口。刘志斌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肖春阳还是开口了:“我看,你在娘家的那点儿地要回来吧,咱们是出租还是雇人种,得有点儿生活的道儿哇,这几张嘴靠什么来填满?”
刘志斌一听,心里就有点儿气,嚯,原来是惦记我的那点儿地呀。这无路可走了,你倒想到了我,哼!刘志斌想到这儿,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挺能耐吗?你自己想法子去,干什么想要我的地?”
要是肖春阳得势的时候,岂能容忍刘志斌的抢白?早就大嘴巴搧过去了!
可是,现在,是鸡飞蛋打,无权无势啰,还得有求于刘志斌,真是世事无常啊。肖春阳气馁了,凶恶不起来了,他沮丧地说:“我?没能耐,我要是有能耐,就不和你说了,你就别扯用不着的了,赶快把地要回来吧。”
刘志斌听到肖春阳这些话说道:“你没能耐?你能耐不是大着吗,你打我骂我的那凶狠劲哪去了?现在怎么没着了?我那点儿地,是我当姑娘时给人家做绣工挣的,怎么你还想要?”
肖春阳软下来说:“唉,你就别提过去,哦,现在家里这几张嘴得解决呀。我也是实在没有路可走了,但凡是我有点儿着子,我也不会向你——”
肖春阳说到这儿,就打住了,他还是个在外熊得不能在熊了,但在家里在刘志斌面前,那可是个凶煞,即使是到了眼下这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的时候,他还要死撑着,不肯说丢面子的话。
刘志斌虽然生气,但是她也想到眼下家里的日子,她和缓下来说:“唉,真是没法子,但是我娘家不一定给呀。”肖春阳见刘志斌松了口就说:“那也得想法要哇,要不,咱们怎么活呀。”刘志斌没有说话。肖春阳看看刘志斌说:“你明天回家看看。”刘志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