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志斌就要去租房。李母和三姑婆都不放行。李鸿森说:“妈,你先别忙,多住几天。霞等你来结婚呢,等霞结完婚你再去。况且,你去租房那儿,霞结婚也不方便,人都离这儿近,热热闹闹地给霞办婚事。”李母和三姑婆也都是这么说,肖香也说:“妈,这是你没来之前大家商量决定的,你就先别去了。”于是,刘志斌和儿子肖华就在李家住着等待着肖霞的婚礼之后,再去那租的房子。李母好和三姑婆没有事儿的时候,就陪着刘志斌聊天,在东北,这聊天不叫聊天,叫做唠嗑。三个老姐妹唠得近近乎乎的。了、那李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笑着说:“亲家母,我一听说你要来了,那我盼的什么似的,真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等你来啦,我忒高兴了,高兴得我也吃啥啥不香,睡觉觉也不香哟。”
刘志斌也说:“亲家母,他三姑,我也是想早点儿来呀,好和你们常见面,咱们姐妹可是热闹了,今后,我就常住了,不回去了,少不了的麻烦你们。”那三姑婆笑了笑,说:“姐姐,你说哪里话?咱们能到一起,那可是缘分,啥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儿了,就别外道,咱们家的人不少呢,咋地也能帮助你。”
刘志斌见肖香的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很懂事,又都本本分分的,没有一个耍滑的,刘志斌从女儿这方面来说,自然地喜欢这四个外孙子外孙女,但她的感觉,和红艳、洪越和强儿都不同,大概,就是没有长久地和他们在一起的缘故吧。
肖霞的结婚日子定在十一月一日。婚礼那天,李家的老少亲属都来了,人很多,婚礼的中心场所当然在老佟家,这边等于娘家了,佟家也是大车小辆地来李家接亲,真是热热闹闹,好不快活!肖霞是风风光光地嫁了过去!
肖霞和佟文成的新房,就在老佟家院子里,是个小土房,但被肖兰和佟文成收拾得非常地干净。
十天之后,刘志斌谢绝了李家的一再挽留,她就搬到郊区去了。李家人太多也复杂,刘志斌不想给人家添麻烦早早就离开了。郊区的住房是肖霞为母亲和小弟租的,离城十五里地。房子不大,是间小草房,很简陋,还没有清原的老屋大也没有老屋级别高:老屋是红砖瓦房,而它是土坯草房,而且烟囱还不好烧,肖华天天燎烟囱,否则的话,一烧火就往屋子里冒烟,刘志斌本来就有咳嗽病而且很严重。刘志斌觉得很不舒服,但也没办法。
刘志斌远离了肖春阳——肖春阳还去世了,也远离了肖敏、肖辉、齐霸歪、陈忠孝,她倒是省心了,再没有气生了,生活归于平静而清淡,但她没有了那么多熟悉的邻居,小草房的主人家,就是一个姓贾的老女人和孩子们,其他的都是外院子里的人家,新来乍到,刘志斌也不认识和熟悉,她唠嗑的人客就少得多了,她未免有一种寂寞的滋味,而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的大女儿,来的还是有限的。
一九七九年春天,肖霞和丈夫盖了一间房,给母亲和弟弟住。这时候,肖霞已有了一个小男孩了,这个孩子叫佟邈。
刘志斌的物质生活还说得过去,钱虽不太多但也不缺,除了吃饱之外,还可以买点儿水果饼干之类的食品。刘志斌年愈花甲况且体弱多病,毫无劳动能力,生活的费用来自于儿女们。刘志斌常年吃药,从未间断,主要的病症是肺气肿,这是东北地区的特产。
刘志斌很少下炕,绝大多数是坐在炕上。她的那种坐式肖兰永世不忘:两腿盘在一起,上面放个枕头,双臂拄在枕头上,脑袋贴在两手掌上;有时上身直立,脑袋也就不能贴在两手掌上了。头发黑黑的,只有三四根白发,编成两个小辫在后脑勺盘成个弧型。不知为什么,她的脸色并不苍老,白里透粉,一点儿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的烦恼很多,尤其是与肖春阳的矛盾,再加上家庭生活穷困使她夜夜愁苦忧虑,这精神上的巨石却没有把她的脸面划出道道羊肠小路,灰暗的人生色彩却没有把她的脸色蒙上蜡黄幕布,而保持了她的青春美丽色彩。她的这种坐式就像一幅塑像,瘦小枯干,却棱角分明。塑像是不动的,可刘志斌是动的,尤其是她咳嗽起来的时候, 塑像就大动起来,刘志斌咳嗽得相当利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似的,她气喘嘘嘘,满头是汗,痰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来:黄的、黑的、白的。一吐白的刘志斌就害怕,她听说过“黄痰轻,黑痰重,白痰要了命”这句俗语。有一回,她就把这话说给大夫,大夫笑了,好言相劝,她才不怕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弄得刘志斌毫无力气,她瘫倒在炕上了。看到这情景,儿女们的心都碎了,恨不得替母亲遭此劫难。刘志斌得的这种地方病不易好,可以说不能好,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况且嘛,她得病多年,怎么治也不好,能维持现状就阿弥陀佛了,奢求全愈那就不可能了。这种病的最后阶段是“肺心病”,也就是说,从气管━━肺部━━心脏。【品文吧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www.pinwen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