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钟,肖兰下班回来了,陈忠孝没有躺在里屋床上,而是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躺着。肖兰看他盖着衣服,但是头部却全都露在外面。陈忠孝的脸上毫无睡意,这说明他已经醒了很久了,他见肖兰回来,头不抬,眼不望。肖兰有点儿奇怪,如果按中午他又哭又跪的样子,我回来了他应该有个热乎劲,可是他无动于衷。肖兰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忠孝说话了,但语调很冷酷:“你这个人真是。”这是他的第一句话,肖兰的印象极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接着,他又说:“十八年咋过的,从来没像人家两口子说说唠唠的。”是啊,十八年也够漫长的了,心不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吗?陈忠孝又说:“我治不了你,咱俩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不会好了。现在我什么想法也没有,只希望儿子能考上大学。我不会轻易说过头话的,等儿子考走了,处处看。”肖兰感到陈忠孝的话说的和以前大不相同,她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那话的意思已经冲出地球飘向了宇宙。
肖兰的心有点儿惊恐,我不是怕他话中的隐晦的意思,我是觉得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或者说即使是听到过也是极其虚无缥缈,没有一丝实在的味道,而今天的话却大不一样,实在的味道很浓,虚无缥缈的成分是淡淡的。
肖兰惊恐的也是有他的质变,中午到傍晚也就是几个小时,更何况他既不暴怒又不吼叫。这就是他巨变的宣言和开端,从此,他就和我完完全全的两个心眼了,如果说从前那么吵那么闹,总还有一家人的味道,可是从今以后可是陌路人了。肖兰很难过也很气愤:“你净说我,你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家的。”陈忠孝依然冷冷的但是很平静:“我应该负主要责任,你对我的好处,我忘不了。”肖兰气愤地说:“这十多年来,我受尽了你们的欺负,你哪一回主持了公道了?不都是说我么?”肖兰的心里如刀割一般,泪如雨下。
往事不堪回首,但那撕心裂肺的往事一时间都涌现在肖兰的脑海里:陈家人挑唆陈忠孝,陈忠孝骑在我身上打我,陈忠孝用手捅我的刀口,陈忠孝摔碗,我卧病不起,陈忠孝不闻不问,和他家里人又说又笑……
陈忠孝越说越激动,他的语调逐渐地蛮横起来,他说肖兰这不好那不对的,还说他该负主要责任,可他不说他哪不对哪不好,把一切的一切都推到肖兰的身上。他越说越气愤,好像肖兰已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陈忠孝的脸色相当地难看,他没好气地说:“这十八年过的,啥日子?根本和不到一儿去,你看你那缺德的样子,也不和我家人亲近,也不咋上我家去,对我的父母,也不知道孝敬,都不和我姐说话,这你难想是我的老婆,还谈得上你是我陈家的儿媳妇吗?”
肖兰听了心里越听越来气,她反驳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怎么不说说你家都是什么样子吗?他们哪有一点儿对我好的地方?还挑拨离间你我的关系,挑唆你和我干仗,这是什么人家,都是些什么人?嗯?”
肖兰反问陈忠孝,陈忠孝他是回答不了什么,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的大怒大骂。他没有接肖兰的话,说道:“这天天也弄不到一块儿去,我说东,你就偏西,扭头别棒子的,这哪里像是个夫妻,倒像是仇人似的。我——”
陈忠孝在睡醒以后是反思了过去的十八年的漫长岁月,我们的日子的确是很糟糕,但是,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谁又是悲剧的制造者呢?
肖兰看陈忠孝他也是明白自己多是战争的挑起者,日子过不好他是要负主要的责任,他也明白我对他是有好处的,否则的话,他不能说“我应该负主要责任,你对我的好处,我忘不了。”但是他还是没有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责任究竟在哪里,自己究竟有哪些不对不好之处。即使是想到了自己的不是,他也是为自己开脱,原谅了自己,对我是百般挑剔和苛求。我有多少好处也是白搭,他认为那是为人妻的理所当然,而他对我的多少不好也是理所当然,那是我自己找的,他是有充分理由对我不好的。
他就是认为我不好,我应该得到惩罚的。这些年来,他是委屈的,他是痛苦的。他和我成为一家,他是白瞎的。哼,真不知道世界还有羞耻的,没有撒泼尿自己好好照照,自己是真善美还是假丑恶?!
这天,陈忠孝没有发怒狂叫,而且极度的冷漠,这天,他前后的变化,太大了,如若他能坚持前面的态度和举止,也许他和肖兰有新的生活。肖兰想不明白,他的思想如此地巨变
从此以后陈忠孝异常冷漠,早上起来,他什么也不干,就走出屋去,肖兰要是出去,他就进屋。晚上,离肖兰远远的,背对着肖兰。陈忠孝和肖兰无话可说,对肖兰和孩子不是冷冰冰的就是横叨叨,和邻居们却是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