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忠孝和杨桂英一起去北菜站买衣服,杨桂英也都挨件地看衣服,她也相中了这件大衣,她就穿上了试试,她穿上,是正好,但她说:“这件衣服不错,但肖兰穿上,也不错,你就买这件吧。”
陈忠孝就交了钱,和杨桂英走出了北菜站,分别的时候,杨桂英说:“我那老同学,多好哇,漂亮,贤惠,还是个高中老师,你么,可不能再欺负她了吧,你可要好好地珍惜呀。”陈忠孝他听了,不自然地笑了笑,点点头。
杨桂英是肖兰的小学同学,她们一直有来往,是个好朋友。肖兰接过衣服看看,衣服也确实不错。是俄罗斯的样式。是个大衣。大撇领,领子也是毛的是狗毛的,颜色和妹妹给买的那件衣服的颜色一样,也像是狐狸皮的,身上是呢子料做成的,是深赭石色的,质量很好。
说实在的,这件大衣的料子是好于妹妹那件,但它的样式还是不如妹妹那件。肖兰穿上试试,也不错,只是瘦一点儿,显得高贵,不是高雅。陈忠孝看看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去换换,我都和人家说好了,可以换,但我觉得这件比哪件都好看。”
肖兰点点头说:“这件衣服不错,也挺抬举人儿的,穿上也显得高贵。”陈忠孝笑了说:“那我心里好受多了。”但是,肖兰的心里不高兴,她真是感慨万千,心如潮涌,起伏跌宕。我有什么高兴的呢,他不是出于对我的感情而买的,他是觉得把我妹妹给我买的他给烧了,才包我一件。
这是什么情啊,这不是夫妻情,这是损害别人物件应该赔人物件之理的产物,我能领他什么情呢?我一点儿都不高兴反而很悲哀。要不是他烧了我妹妹给我买的衣服,他能舍出钱来给我这个老婆买衣服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是他私自藏的钱呢?就是这样,他也不露他究竟有多少钱啊,他也不拿回一分啊。
肖兰看看堆在墙角的人造毛衣片,心里更加难过。它变得如此狼狈不堪,都是陈忠孝这个野兽造成的。我的脑海里还保留着它的美丽容貌,它是那么别致,那么高雅,那么漂亮。这是我一生中最满意、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顷刻间就成了残花败柳,多么令人心痛不已啊。肖兰默默地把它们拿起来,用一块白布包起来,放到大衣柜里收藏起来留做纪念,她心里说,我再也穿不到它了,只能拿出来做为美好回忆的信物。
十二年之后,肖兰又把它们拿出来,一片一片地细细端详,进行着美好的回忆,回忆着妹妹去到商店里购买,回忆着儿子回家后就把它拿给我,回忆着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回忆着儿子帮我穿上它,回忆着儿子看着我拍手称赞,回忆着儿子买回头巾让我戴上头巾。穿上它,儿子叫好。回忆着我自己照镜子,镜子里的我是那么漂亮。回忆着同事们一边欣赏它一边叫好。回忆着它被电火烧着了。回忆着陈忠孝疯了一般地撕扯它。我真是心潮起伏动荡不已。肖兰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它就不可救药了吗?它就不能恢复本来面目了吗?肖兰细细地看,她突然发现,这衣服有可能还本来面目!肖兰看衣片都是在衣缝间被撕开的,没有缺岔儿,可以缝合起来。可是背部烧焦的窟窿怎么办呢?
肖兰又翻来覆去地找,突然发现垫肩里的东西竟然是两块人造毛布料,喔,把它们填到窟窿里正合适!真是天助我也,太好了!领子上的毛有点儿焦,但问题不大,可以围上条沙巾遮掩一下。肖兰真高兴极了。
她起身就把衣片包好,骑上自行车到裁缝店花了二十元钱把衣服缝合起来,又买了一块和衣服颜色相近的人造毛料缝在袖口上,原来的袖口有点儿短。肖兰端详着缝合好的衣服。
不细看,它是恢复了本来面目,还有点儿突破。但细看,它已大不如前了,就好像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被蹂躏之后再也不那么娇媚秀丽了。肖兰心里感到很失落。但它毕竟是一件能穿的衣服,不再是一堆废料。肖兰再穿上它,它化神奇为平庸,不再漂亮,不再高雅,不再别致。肖兰的心凉了,但没有凉透,无论它沦落到何等地步,它毕竟是体现了妹妹的一片心,儿子的一片情啊!
后来,肖兰来到了京城,也把它带来了,没有抛弃它。肖兰来京的时候,处理了许多东西,包括房子,家具,生活必需品,还有衣物,有的卖掉了,有的送人了。但在肖兰处理去留的东西时,没有把这件已经失去光彩的衣服卖掉或者送人,肖兰不能不要它。肖兰自言自语,尽管它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也不能抛弃它。它毕竟是有着不平凡的经历,它毕竟是有着光彩照人的一瞬,它毕竟是我的亲人送给的东西。它虽然不再超凡脱俗,但是它是蕴含着妹妹的深情厚谊和儿子的一片孝敬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