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岚抬眸看了天帝一眼,微含淡笑:“九天之际,洪荒仙境,景色自然是极好的。”
“那与离恨天相比,宫主觉得如何?”天帝依然笑问道。
于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沧岚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以往只是听闻过天帝神威却从未见过。只是不管天帝如何,在沧岚心中除了对天尊极其害怕,对其他人也谈不上怕的了。清浅一笑,淡然道“若论景色,离恨天自然不可及拟,但若论其他,沧岚倒是觉得离恨天好些了。”
“哦?”天帝惊讶的问道:“那不知宫主所说的其他……又是指的那方面?”
“天帝不是一直在说故居么?离恨天也算沧岚半个家,与天界相比,自然不能拿来并论。这可算是感情的缘故。”沧岚似乎有意想要激怒天帝,或者是在为当年梨落谷一事出气,心中也想着天帝究竟要问什么,真愿与自己再此闲谈?
天帝眉间突散一抹异色,沉闷须臾,转而笑道:“不知沧岚宫主在离恨天,又是以何种方法修成真身的呢,忘川河之水,侵蚀魂魄,能生还之人,沧岚宫主还是第一个。“天帝说着,将沧岚那怔然的神情却是看在眼里。秀美微蹙,沧岚看天帝那意思,倒是在想将过去之事问出来了。将话坦白说清当面相对,沧岚本没有这勇气,天帝却是先开口了,那么把话摆明了说也胜过转弯抹角的啦揣测。
沧岚看着天帝,淡笑问道:“天帝今日寻沧岚来此,便是为了来说陈年旧账的?”
“沧岚宫主。”那仙家本欲说什么,却被天帝摆手阻止。天帝沉默了瞬,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语重心长的劝道:“沧岚宫主言重了,朕今日寻宫主来,并非有意提那过往之事。想必沧岚宫主今日也是见过澜歌了,澜歌早已不记得宫主,宫主又何必再去追究往事呢?况且沧岚宫主现今位居离恨天水月宫宫主,依照离恨天规法,怕也是不会允许两界有往来的了。”
天帝之言,字字如针。他所说的又何尝不是沧岚现今所面对的,澜歌早已将她忘记,纵然澜歌真有一日会想起,以离恨天规法,是断不会让沧岚与他在一起的。
“可就算如此,沧岚也不会原谅他的绝情。”沧岚决绝的看着天帝,漠然说道:“梨落谷所有人的生命和忘川河那三百年所承受的一切,是他澜歌几生几世也弥补不了的,此事先不论情,单论道义,他澜歌也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责任。”
沧岚言辞决绝,没有丝毫的回转余地。天帝摇头轻叹:“沧岚宫主,澜歌身为仙界之人,降妖伏魔本是他的责任,况且梨落谷中也曾有小妖将长留山弟子残害,难道沧岚宫主可以保证梨落谷中不曾有小妖小怪出谷祸害人间吗?你又何必执迷不悟,若不是忘川河的三百年炼就你永生不灭的魂魄,你如今又怎会位居离恨天,成为众界敬仰的仙姑。那一段无果姻缘,不也成全了你和澜歌么?”
“成全?”沧岚不解这成全究竟代表着什么:“何谓成全?若是辜负便是成全,那这天下苍生还要情何用?若不是澜歌,梨落谷怎会塌陷,天帝可知梨落谷有多少生灵,纵然其中一人有错,难道就要全谷的人来承担么,这也是在成全那些无辜的人?”
天帝瞬间脸色微变,沧岚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千年来,她时时记得那一幕,澜歌带着天界中人来到梨落谷,他的一声无情令下,整个梨落谷就此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灾难之中,那些同伴的哭喊,以及凄惨的叫声,谷里所有人几乎都被压倒在地下,曾经那个与世无争的梨落谷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澜歌毁了梨落谷的一切,最后亲手结束了沧岚的生命,那样的恨有多深,又怎是他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天帝所能体会的。
“摧毁梨落谷一事,朕深感愧疚。”天帝垂首叹着,心中沉思了会儿,忽而抬头肃颜说道:“沧岚宫主要如何才愿将旧事了结,你且说出要求来,朕能做到的定当尽力。”
沧岚微微一怔,心中想着很多,天帝真愿答应自己的要求么?
可纵然他真能答应,自己又要求什么,让澜歌回到自己身边,曾如此念着此人,忘川河折磨七百年苦修为的不都是他么,等待一千年,终于能有今日,本该要求天帝让自己与他在一起的。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梨落谷那个无拘无束的小妖了,纵然天帝愿意,她自己也不会愿意。
沧岚不怕死,只是却怕死得不值。澜歌是她此生最爱,更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这爱,早已在一千年前,从那把无尘剑刺进沧岚心口的那刻,渐渐消散。一直对他记得,是因为他给予的记忆太过深刻。记得爱过他,却是用恨在回忆。如此,纵然他能回到自己身边,这颗被地狱之火燃烧过的心,还能像一千年前那样无知的去爱么?
眉间不知多了几分愁云,沧岚不知究竟该求什么。若不是澜歌,那这一千年付出,又为的什么,若求了他,爱本身就已面目全非,求来又有何意义?
“沧岚宫主可想好了?”天帝身旁那老仙家祥和问道,看着沧岚,眉目间竟是和善。
沧岚抬眸看了那仙家一眼,当迎上天帝沉重的面容之时,沧岚想他定不愿自己要澜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