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尊……”蓝魅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口那人,一时间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出去。”两个字,几乎是那个人吼出来的。蓝魅被那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低着头竟是不敢再看那人。可她也不敢再继续停留,侧身从沧岚身边快步走过,走至门口旁看了千夜一眼,余光又扫了前方的沧岚,方才的惊恐转瞬就成了嘲讽。
门,再一次被重重关上了,只是不知这关门之人究竟是谁。灯火通明,屋子里气氛却紧张到不敢呼吸。
门口站立着的人缓缓提步靠近沧岚,目光一直牢牢锁在沧岚身上,怒而恨的眼神,如那炙热的火焰一般势要将她烧毁。随着那人气息的越来越近,沧岚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怒气。
有时候不愿解释,真的会给自己找很多麻烦。
可终究,她还是很淡然的转过身来,迎面对上千夜直视自己的双眸,明知那眼里是一片火海,她却依然笑着说道:“你不是去见叱天兽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声音有些底气不足,还带着几分担忧。
脚步在沧岚面前停下,千夜低眉看着沧岚,嘴如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完全忽略了沧岚问的话,只是颇为讽刺的说道:“与青染合谋?还有别的吗?”
“千夜!”
“闭嘴!”千夜带着满腔怒气冷喝出声,凤眼死死的盯着沧岚,每一个字都是他的愤怒,“我还一直以为你真的是因为灵元被封才无法恢复语言能力,我信了你,也信了青染,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如果不是魅儿,我是否就永远也不知你心中真正的想法?为了九音才与我成婚的吗?你如此在意九音,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了,一起去过你们心意相通的神仙日子啊?方才魅儿说你引诱我,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她是我逼迫的你,嗯?你以为你真有那个本事让我被你引诱吗?”
“千夜,够了。”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伏动,沧岚紧攥着衣裙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着。“我与你之间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牵扯到九音身上。”
“够了吗?”哪知千夜竟是一声冷笑,上前再次逼近沧岚,俯着眼前人那苍白的容颜,笑的如同修罗般残忍,“提起九音你便不能忍了?为了九音你也什么都做得出来了是不是?若早知这样,当初在鬼雾林我就应该直接将九音打得魂飞魄散,而不是只毁了他的肉身。”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阻断千夜那失控的话,随后便是一股热流从嘴角缓缓溢出,千夜偏着头,左脸颊此刻正火辣辣的疼,抬手用指尖擦拭一下嘴角,那是鲜红的血液。余光睨了一眼尚处于混沌状态的沧岚,眼神已然冷如残冰。
沧岚整个手掌都是麻木的,麻木到她不知是收回还是去触碰方才那一巴掌下去的容颜,但现在再看千夜那目光,她已经是不敢再去触碰了。
“好!很好!”千夜笑着,笑的张狂邪魅,完全不觉脸颊的疼,他直起身再靠近沧岚一步,一字一句的说道:“看来为你解开封印,真是一个错误的恩赐。”
“恩赐?”沧岚看着眼前之人,竟是不由得笑了出来,僵在半空的手重重垂下,近在咫尺的望着眼前人,“你所谓的恩赐是什么?解开封印吗?还是放了九音?”
千夜不语,只是那目光仍旧寒冷。
“九音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他待你不够好么?他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了吗?你的仇恨要牵扯多少人你才罢休?”沧岚皱着眉问千夜,迎上那冷酷不见丝毫放柔的目光,她才明白,九音曾经是对星昴好,可眼前人不是星昴。他当然不会理解。
苦笑着摇摇头,沧岚低下头颤声说道:“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九音,我断不会答应与你成婚,那么请问你又是为了什么?”泛红的眼眶,轻声的疑问,她抬头望着千夜,终究还是将心头一直埋藏的问题问了出口:“其实你现在根本就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因为我的灵元是神月镜的仙灵,可助你攻下天界?可助你复仇成功吗?”
千夜被噬情蛊所害,根本不可能会对自己还有情感,即便当日千夜醉酒时说的不舍,她也不能明确那是不是就是爱。这个问题她一直都知道,也不想得到答案。
可越不想得到的答案,答案反而越清晰。
千夜抚上那凄楚的容颜,嘴角的笑意更甚,却不见半分怜惜,他最后的怜惜都在步入这扇大门之前,他想好好对她,也想努力找回曾经星昴对沧岚的情感。可星昴爱沧岚,但千夜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尤其是与天界有关的背叛。
”为什么娶你?“千夜笑的残忍,“因为我想让你为我魔族留后,想让我们的孩子也和我一样,而我也觉得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澜歌钟情与你,云邪与你交情匪浅,这两个都是天界与离恨天举足轻重的人物,再加上你的灵元又是神月镜的仙灵,娶你……比任何人都有价值。”
话落尽,人却禁不住的踉跄倒退,虚浮半空的手只能感受到仅存的残温。
“价值?价值?哈哈哈……”一遍一遍的呢喃着这两个字,眼里似有什么东西落下却浑然不知。恍惚间想起了万丈牢时千夜说的那句话,失去灵元的自己,如何才能将价值发挥到最大的作用?那句话如今想起来,才明白原来失去灵元的沧岚,唯一的价值也不过是为这个人繁衍后代。
多么可笑荒谬的理由。
沧岚努力让自己站直,眼里只剩下一片嘲讽,“千夜,在你眼里,除了利用价值之外,你可还有丝毫感情?”
“万丈牢的时候我就说过,仙者无情,魔者无心,到现在你还问我要感情?”千夜收回手转身背对着那双眼眸,“如果你还抱着期望以为我还能回到以前,那我此时此刻可以十分肯定的回答你,不能!”
再回头漠视那个脸上血色全无的女子,他不禁轻笑,“我变成今天这样,就不可能再做回以前,你觉得你还能改变我什么?你又是否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愿你为你改变的人以外,你能改变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固执不可怕,可怕的是固执到盲目,固执到无可救药。”嘴角笑意更甚,千夜对着沧岚轻声低语,“沧岚,你两者都占了。”
语气轻如风拂,却利如刀刃,刀刀见血。
四目相对,彼此怨恨的目光已将对方卷入一片毫无边际的大海,谁都不肯放开,谁都得不到解脱。
攥着衣裙的手用力到指甲泛白却浑然不知,定定的看着这个仅在咫尺的男人,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她留在魔界也不过是能挽回在仇恨中迷失的千夜,因为这个人,她可以忍受任何痛苦,任何磨难,也可以为他而不计后果。
许多次她看到了希望,千夜也给了她希望。可在最后这个给她希望的人再次告诉她。你所以为的,都是假的。你改变不了我,我也回不到过去。
人总想着把别人改变成自己心头所想的模样,可灵魂是独立的,思想亦无法复制。谁都不是谁的傀儡,能改变和愿意改变是两回事。
看清了,明白了,方知是自己太痴了。
禁不住的踉跄倒退,沧岚扶着身旁的木架站着,额间虚汗直冒,目光也再不看千夜一眼。自来魔界以后,她从未安稳的歇息过,每一次闭眼不到一会儿最后都会被自己惊醒。
担忧,噩梦,莫名的预感,以及身体的痛,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她根本无法安稳。
这些千夜都不知道,或者说未曾在意。
一间安静到失去人气的书阁,她沉默着,千夜也沉默着,也不知是谁在等谁开口,无论是解释还是了断,都不过一句话罢了。
许久,沧岚似乎觉得累了,深深的闭上双眼,欲言好几次,都在最后化作了沉默。直到她感觉到千夜在缓缓靠近时,她才毫无悲喜的开口说:“我想离开。”
往前的步伐被迫停下,烛光中凝视着那苍白的容颜,他回以坚决,“不可能。”
“请你……予我公平。”
“公平?”千夜皱眉冷声道:“我给你的就是公平,我不给你一样如此。”
睁眼看着他,“千夜,我改变不了你,你一样也改变不了我,我要离开,任何代价。”
不计任何代价的想要离开,是她的固执。
千夜在那双眼里看见的决心,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彼此相视,谁都不愿屈服,放佛这一败了就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两个人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一个人冷然转身,方才打破了这场冷战。
“明天,我给你一场公平的决战,若你能赢,我不再左右你的去留,若你输了,从此以后了断你所有的过去,包括那些不重要的人。”沉冷的声音和着利器落地的清响一同回荡在整个书阁,随后便是大门打开时厚重的声音,玄袍离去时空气中还余留着他的气息,寒冷薄凉。
地上躺着的,是沧岚遗留在万丈牢的寒剑。千夜将沧岚带回无琊之后,又将寒剑带回,最初不还是因为沧岚灵元被封无法用,后来不还是因为沧岚已经用不着。
可他一直都是带着的,沧岚从未察觉。
纤薄修长的剑身,冰凉寒冷的触感,明明还是那把熟悉的剑,可再触碰时竟然尤为陌生。是太久没用了么?还是因为找不回当初执剑时的那份感觉?
沧岚跪坐在冰凉的地面,手中寒剑一样冰寒,左手拂过剑锋时,还能引动一层透明薄雾缭绕漂浮。回望那大开的门,离去的人再也不会归还。
物是人非,究竟谁改变了谁?
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打落在冰凉的剑锋上,以为会凝结成冰,其实不过化作烟雾消散无形。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结果。
一场决战决定去留,手中之剑又会沾上谁的血?沧岚无法预知答案,只能努力去争取赢。
可是赢了,就真的自由了吗?
心若被束缚,哪里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