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很微妙,男女之间的感情如此,兄弟之间感情也是如此。平时里,两个人平淡如水,最多也只是互相调侃几句,可到了关键的时刻,情谊突然迸发出来,让自己都惊奇不已。上一次,两人同身共死,是因为必须相互依托,才能够躲过公叔冒的借刀杀人之计。这次,却是因为那种兄弟情义。
卫鞅找不到解释的方法,也许就是缘分。他自己不知道,管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内心的深处,对待管乙,有一种亲人似的寄托。
“如果你我能够不死,我即便不能让你名留史册,也定当送你一场富贵。”卫鞅生平说过无数的哄人、骗人的话,可这一句却无比的真诚。
管乙点头,说道:“不多说了。城门已关,我去偷相国府令牌,六哥你到府南侧门等我。”
公叔痤是前方大军统帅,公叔相国府里住的那位又是公主,管乙手上有相国府的令牌,不难叫开城门。要感谢魏公子无忌还没发明窃符救赵,战国时代的人们对于令牌真假的警惕性不高。
两人两骑从安邑西门出,趁着夜色,摸黑赶路。按照卫鞅的计划,从西门出,一者秦魏战场在西边,同时可顺便用声东击西之计,甩开有可能跟踪的人马。不管是秦国密探,还是来历不明的杀手,甚至侯赢,通通甩开。合适的时候,转道去齐国,总之远离魏国也远离齐国。
管乙安慰卫鞅说道:“六哥,不必烦恼,公叔相国厚待于你,这份恩情,日后回报他也不迟。”
卫鞅怒道:“会不会安慰人啊。”
管乙忍不住笑了,说道:“此去齐国千里迢迢,你若每日苦着脸,我也不舒坦。”
卫鞅哭丧着,说道:“你不知道这一趟我损失多大。”
管乙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卫鞅看看官道四周没有人家,说:“一两万金。”
管乙愕然。
卫鞅加了两个字:“一年。”
管乙勒住马,转头就走。
卫鞅愕然,你作甚?
管乙说:“咱不走了。”
卫鞅气极而笑,道:“算了,得有命花,才是自己的钱财。”
管乙说道:“一两万金可以招募几百名死士了,还怕谁啊。”
卫鞅蔫了一下,道:“钱没到手,自己先变死尸了。”
管乙不再回走,与卫鞅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卫鞅说道:“刚刚谈成了一笔生意,估计每年可赚几万金。”
忽然,卫鞅问道:“你前面说什么?”
管乙道:“我问你怎么回事啊。”
卫鞅道:“再往前一句。”
“一两万金可以养几百名死士了。”管乙似乎猜到卫鞅一些心思,眼睛在泛光。
卫鞅不做声,默默的琢磨着。
沿着官道,约摸走出三五里地,前方传来疾快的马蹄声。不久,一员骑兵飞快迎面本来,骑士背后还插着一面旗子。
卫鞅和管乙避开在路边,擦肩而过时,管乙忽然从马上飞身扑向那员骑兵,骑兵未及叫喊,已被管乙手掌一拍脑后,晕了过去。
管乙轻松稳妥的骑在骑兵的马背上,勒住了马,拉着骑兵跳下马。
卫鞅赞一句“好身手”的时候,管乙熟练的从骑兵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再从小袋里掏出一面布帛。
卫鞅下马凑过来,连忙问道:“是什么?”他怀疑管乙从前是否强盗出身,劫道打劫如此熟练。
管乙道:“前方战报。”
卫鞅正惊奇,管乙甚为魏国人,此时虽决心离开魏国,却不料到他会出手拦截魏国的战报,说道:“抢劫战报干嘛,别耽误了前方大军。”
管乙头也不抬,说道:“按魏军规矩,大军紧急战报,发十二路信使,少他一路不打紧。”
卫鞅心道,原来如此,少梁一战,甚具转折意义,他也有些关心,忙道:“说了些什么。”
管乙接着月色仔细辨认,说道:“魏军骑兵大败,公叔相国被擒,公子卬统领大军后撤三十里,已稳住阵脚。”忽然,他想到了,如果不是卫鞅劝说,他作为亲兵随公叔痤出征,此时恐怕已被军前斩首。
“赶紧走。”卫鞅叫道,少梁之战已经结束,他二人将很快被怀疑是秦国奸细,被魏国追捕。
管乙拔出长剑,一剑将那名骑士由晕死变成真死。
卫鞅已爬到马上,吓了一跳,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杀人。
管乙说道:“不杀他,我们跑不掉。杀了他,我们起码能多三两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