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玉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是的。”卫鞅点头承认。
比玉目瞪口呆,哑口无言。那个年代,不乏忘恩负义之人,不乏欺世盗名之人,也不乏穷凶极恶之人,却从来没有人敢赤说出这样唯利是图的话,何况卫鞅还是士子出身。冲着卫鞅这话,比玉理应对他鄙视、蔑视,甚至杀了他也不为过。可是,她觉得面前的是一个怪物,比忘恩负义欺世盗名穷凶极恶更高一个层次的怪物。这是爷爷不吝言辞,极力称赞的那个人么?
卫鞅没有这个时代人人皆有的高尚觉悟,见已引得她说话,便放下一半心来,继续笑着说道:“正如你之前遍的谎言,家里安排了一桩婚事,你便逃婚。我最不喜的,就是那种长辈包办婚姻。对方人品如何?性格如何?相貌如何?喜爱什么?理想怎样?我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甚么样的女子呢?我的天呐,一无所知,我怎么去面对。”说道这里,卫鞅做了一个后世老美最喜欢的耸肩动作。
“再加上,当时误以为你们家没有钱,所以,我实在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答应老白圭。”卫鞅说道。
比玉再次目瞪口呆,细细想着卫鞅这段话,神情中竟然有点着迷。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卫鞅说道。
比玉却没有动,怔怔的看着卫鞅,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一段话,可以将自己描述成世界上最卑劣的人,再加上一段话,又将自己变成超越了所有人的一个存在。卫鞅的两次占便宜的小动作,让她难以释怀。
卫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你知道,我身边有十个女孩子,她们叫我哥,我待她们如亲妹妹。方才那种玩笑,我只和你一个人开。”
“你”比玉脸上一红,心中竟泛出一丝甜意,卫鞅说得很隐含,也说的很直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存心欺负我。”
“小小的惩罚你一下而已,谁让你一见面就满口谎言。”卫鞅得意的笑,“向来只有我糊弄别人,没有别人糊弄我。”
“你有什么秘密?”比玉问道。
“见过我写的青禾楼记没有?”卫鞅问。
比玉一笑,念道:“青禾楼记:上古结绳记事,黄帝以下,仓帝造字,而文明始焉。历三千载,万人读书矣。然山河之深远,国争之隔,字不出廷门,文不得传天下。国有四九,字类三十六,学足百家,难得传闻,皆刀笔书简牍之不便也。青禾楼作笔、造纸,窃愿字入山野,文传天下,诸学得放,文明化万般也。”心念一转,试探问道:“造纸?”
卫鞅赞道:“聪明。”
“所谓纸,是为何物?”比玉不解。
卫鞅笑道:“可使文明化万般之物。可惜尚未造成,一月之后,我保证你能见到。”
比玉有些神往,良久,问道:“你可知我名字?”
卫鞅奇道:“不是白玉?”
比玉笑着摇头。
卫鞅一笑,说道:“我的造纸工坊,便在那边,随我来。月初时,工坊已建造完毕,我将工匠们清离,开始一个人验证造纸工艺。这段时间最为关键,不能让人接近工坊,否则造纸的秘密被别人偷学了去,咱们就亏大了。”
比玉将“咱们”二字听得很清楚,却不出声。
又走的几步,卫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比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商家逐利,须得于我有益处,我才说与你听。”
卫鞅大笑,道:“我做个小狗,爬在地上绕三圈,你便说,好么?”
比玉吃了一惊,用了好长时间,才确认卫鞅不是在生气说反话。只见卫鞅钻入路边的草丛中,扯出一条长长的藤,剔去枝叶,然后故意背对比玉,手上动作不停,捣弄了足足一刻钟,才笑兹兹的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只藤编小狗,颇为精致,栩栩如生。
“初次见面,送你一个礼物。你知道我最近很穷,买不起贵重的东西,只能弄个小玩意,权当礼轻情意重。”卫鞅说道。
比玉甚是欢喜,接过小狗之后,说道:“其实,我叫白羽,羽毛的羽。”
两人并肩而行,白羽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已经牵在卫鞅手中,只是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舍不得挣开。
“你来这里,带着个包袱作甚?”卫鞅心里补足一句:不会是来同居的吧。
白羽轻笑答道:“要见过你之后,才决定以男装见你,还是换回女装。”
卫鞅环视四周,轻声问道:“你打算在躲在那个草丛里换会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