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笑了笑,道:“生铁乃韩国至关重要的物产,终究会被韩国国君以强硬手段收为国有。常氏商社力气不济,到时候注定保不住。何不卖与段大人,段氏一族,家大业大,韩候也甚为依赖,信任有加,想必韩候不会打矿场的主意。”
段冷的心里一寒,卫鞅在告诉他,段氏一开始的谋夺常氏商社矿场的举动,根本就是个错误,而后面一连串的行为,更是一错再错。生铁是韩国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注定了最终必须归属朝廷。矿场常氏商社手中,韩候只需一句话收归国有即可。而矿场要是在段氏手中,只能激化韩候和段氏的矛盾,最终也许因为矿场,让韩候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击垮段氏。
段冷肃然,说道:“常公子不计前嫌,指点段氏,段冷感激,谢过常公子。”
卫鞅笑道:“就事论事罢了,段大人何须客气。”至此,他已经完全将谈判定调,是段氏来求常氏商社。卫鞅占据了道义和利益的高峰,即便这个段冷是外交大师顾维钧穿越,今天也不得不割出一块肉、放出几桶血来。
段冷说道:“常公子,段氏意欲购买常氏商社的二等铁剑一万柄,常公子可能出力?”
卫鞅心道,这家伙看来是做足了功课,并不像侠夸和公厘孜那样就一等剑、二等剑展开纠缠。道:“常乐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段大人今日亲来,便是尊客,怎敢推辞。”
段冷笑了,道:“常公子一言立决,爽快,不知何时能造成?”
卫鞅慢悠悠的说道:“新郑地贵,居之不易啊。”价格还没谈,就想着交货,当老子是糯米粉做的啊。
段冷说道:“段氏自知对常公子多有得罪,族中无知小子已被家兄惩罚。段冷在此向常公子担保,日后段氏上下,将常公子视为至交,绝不做出丝毫损害常氏商社的举止来。”
卫鞅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铁剑到了你手,就不是我握着了啊。”一句话,段氏有前科,要是再把铁剑卖给你们,岂不是把自己的小命给你们捏着。
段冷不慌不忙,不急不怒,说道:“常公子当知,段氏绝非背信弃义之人。”
卫鞅默然不语。
段冷显出无奈的表情,道:“以常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卫鞅笑了笑,道:“曾有位商家前辈言道,但有双倍利润,商人将舍命逐之。”
段冷似乎倒吸一口气,说道:“常公子,玩笑了吧。”
卫鞅道:“常乐怎敢在大人面前玩笑。”
段冷说道:“段氏愿以一等剑的价格,向常氏商社购买二等剑一万柄。不过,常公子新建的剑炉,需全力为段氏造剑。”他要抢的是时间,先把一万柄铁剑拿到手,亏了五万金,无所谓。日后,慢慢的修复和常氏商社的关系,就不必担心他们买的剑永远比别人贵。
卫鞅笑道:“段大人可知,我常氏商社来新郑,起始原因是什么?”
段冷深通谈判之道,见卫鞅岔开话题,说明事情有得谈,只是难一点而已。也不着急,说道:“常公子,请讲。”
卫鞅道:“常氏商社来新郑,起初只为那两处铁矿。那赵国卓氏、鲁国程氏,与我闲话之时,言道生铁虽好,却获利甚少。我偏不信,便买下他们两处矿场来,与他们打赌。各赌三十万金,若盈利倍之,则算我赢。于是,买下那两处矿场来。”
言下之意,老子闲着蛋疼跟人家打赌,都是三十万金,六十万金的。你区区五万金的让利,老子怎么放在眼里。用财大气粗欺负人,就是痛快。
段冷像是听了一个和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的趣事,笑容可掬,说道:“原来如此,常公子好雅兴。如今看来,常公子是赢了六十万金彩头了。老夫忽然想起,那日家族中的小子们,胡作非为,杀了常氏商社中奴隶二十人。老夫愿赔偿常氏商社两百名奴隶,希望常公子莫要推辞。”
这家伙见机挺快,很快就猜到了一个症结所在。段氏杀了常氏商社二十个奴隶,让常氏商社颜面扫地,而段氏向常氏商社赔偿十倍的奴隶,完全给足了卫鞅的面子。
卫鞅心里闪过一阵怒气,奴隶也是人,你可以将奴隶买卖,可以一剑取了他的命,却唯独不可以用他的命作交易。脸上却现出笑容,哈哈大笑道:“段大人仗义,深知常氏商社缺什么,不缺什么,常乐谢过。常氏商社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是常乐夸大其说,这一番话功夫,值得几万金上下,可我不在乎。我最缺的就是人,手里人手不足,生意才是当真难做。”
段冷心里也闪过一阵怒气,合着本大人跟你一个商人交谈半天,还是你吃了亏。
一个常氏商社的管事跑进来,说道:“公子,老大师在那边发了脾气,要你去劝劝他。”
卫鞅眼望段冷,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意思是,老子真的很忙。
段冷看出,对方是有意将谈判拖入第二轮,并非谈判破裂,于是笑着起身,说道:“既然常公子繁忙,老夫便暂且不打搅,改日老夫请常公子赴宴,盼公子务必光临。”
卫鞅笑道:“大人有令,怎敢不从,一定要叨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