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晓彤:“我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又不故意是装出来的。”
梁正天:“这种性格就是要不得。至少,在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行不通,难以办成大事!成天老寒着个脸,就跟谁欠了你多少债似的。我跟你说,现在这种时代是缺不了交际的,你老把自己装在一个严密的套子里,就跟那个希腊语教师别里科夫一样。像你这种状态,别人只会说你是……”
“说我是什么?”龚晓彤问。
梁正天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另类。”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龚晓彤紫涨了脸吼起来,继而又嘤嘤哭泣,也不知该怎样辩白,只一个劲的叫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没招你,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我跟你有深仇大恨么?别人这么说我就也罢了。可这么说我的人竟然是你!你这是找上门来欺负我!”
龚洋听到女儿一叠连声的叫喊,赶紧放下手中炒菜用的锅铲跑到龚晓彤的房门口:“这是怎么啦?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吵起来?我说你们也算得上是新时代的知识分子,社会的精英,怎会那样沉不住气?”
龚晓彤连忙揩干了泪,挤出几丝笑容来:“没吵啊。我们是在争论一件事,在争论的时候声音大了点儿。”
梁正天看了龚晓彤一眼,别有用意的说:“叔,我在开导晓彤该怎样做人呢。她激动之下就跟我嚷了两句。”
“唉”龚洋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说你们都多少年不见了,谈话的时候和气点。晓彤,你也真是的,正天好不容易来趟家,你冲他嚷个什么劲呢?”
龚洋转身离去,两人默然无语。
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了一阵,还是梁正天先开了口:“想当年我们班里最温文尔雅的同学就数阿星和你。想不到今天火起来还真吓了我一跳。”
“怎么着?”晓彤余怒未消:“这还算对你客气了,你刚才说的那还是人话吗?”
“说过火了么?”梁正天笑着问。
龚晓彤:“岂止过火?你那是在有意识的侮辱我!”
梁正天:“没那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对不起啊,晓彤。你别往心里去。”顿了顿,又看着龚晓彤笑:“瞧你刚才那样子,明明拌嘴哭了,叔一来,又装作没事的样。也不知是何时抹干的泪。那动作简直熟练得超过了一个专业的影员。我还真低估了你。”
龚晓彤反唇相讥:“还说我呢。也不知是谁早上黑老鸹似的咒我爸,等真见了我爸,却又一口一个‘叔’的好不亲热。——你倒是真君子了?”
梁正天:“我本来就没说自己是君子。我那是因人而异的说话。”
晓彤:“两面人——圆滑!”
梁正天:“我那不是圆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是你呢,你在说真话吗?”
“你……我……”龚晓彤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儿,旋即嫣然一笑:“我脸皮没你厚。”
梁正天突然严肃起来:“要不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我也不可能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要不是想帮助你,想挖出你的症结所在,我说这些讨人嫌的话干嘛?我疯了么我?”
龚晓彤笑道:“对,你就是神经不正常;就是疯了!——要不然,你对我说那些话干嘛呢?”说完,又觉得这话越发近乎于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了。尤其是刚才对梁正天的那一笑,放出的眼神,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赶紧收敛了笑意,恢复肃容。“说心里话,你若真肯帮我,就帮我联系个工作吧。自从纸厂倒闭后下岗在家里,我自己对现在的这个心态也觉得很是奇怪,这可能与我这几年来都窝在家里、不与外界人士接触有直接关系吧?时日长了,偶与外人相对,总感无所适从,极不自然;也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龚晓彤诚恳的对梁正天说。
梁正天一愕:“该说些什么话?”
晓彤:“你没听我说话么?”
梁正天:“听着呢。我刚才在想我们读书的时候的事。”
“有什么可想的?读书时都是你在欺负我。”龚晓彤轻轻的说。
梁正天笑道:“你又在赖人了?我可不敢欺负你。那时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龚晓彤:“巴结?你为什么要巴结我啊?”
梁正天:“因为,我怕我爸的棍子落在我的身上啊。”
“嘻嘻”龚晓彤笑:“我斗不过你当然只好去找大伯收拾你了。”
“还真看不出你那么阴险。”梁正天笑道: “今天我可又重新认识了你。”
龚晓彤也笑:“相处长了,你就会知道得更多。”
两人又聊了一阵,梁正天起身告辞。龚晓彤送梁正天出门,正遇上亮亮跑得气喘嘘嘘,眼圈发红的进门。
梁正天:“亮亮,这么早就放学了吗?”
龚亮亮低着头点了点头:“嗯。”
梁正天:“哎呀,那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说着,就快步往家里赶去。
吃午饭时,龚洋对龚晓彤说:“晓彤,你一向沉得住气,从不与别人争吵,今天怎么就跟正天吵起来了呢?“
“那是争论问题时大了点声,又不是吵架。”龚晓彤若无其事的说。
“唉”龚洋放下手中的碗看着龚晓彤:“你爸我眼不花耳不聋的,当我没看出你们之间的什么来么?”
龚晓彤一笑:“爸,您看出什么了?难不成你是看出我们在谈感情?”
龚洋:“是该谈感情了。爸心里挺高兴。”
龚晓彤无奈的摇了摇头:“唉,我对您还真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