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又在本就挤满了皮笑的圆锥形脸上,再刻画上几笔笑痕。
他接着说:“什么新社会旧社会!还不都一样,该是爷的还是爷,该什么都不是的总也爬不起来。”
说着,他偏了下头向一旁的范栓子继续笑言:“现在,可是像你们这样尊贵家庭的天下,那些不服气的酸货们翻不了天!是吧?”
范起帝的脸上显出了得意,他将眼睛翻了翻妈妈才觉出了肚子的饥饿。
“妈!我要吃饭!”他冲肖爱红撒娇。
肖爱红一面安抚儿子,一面用眼睛看着家里大掌柜的具体反应:“噢!该吃饭了!”
范栓子一面打着哈哈笑纳范骡子的恭维,一面瞪大眼柔柔地看着宝贝儿子说:“娃!去洗下手,赶快过桌子边吃饭,你妈今天把饭做得早了些,放在桌子上怕有些凉了。”
说到这里,他忙喊肖爱红:“他妈!你干脆将这四个菜再回下锅,娃们的肚子要紧。”
肖爱红听了没敢耽搁,朝一旁的女儿使了个眼色,母女俩就一前一后快步走到饭桌前,一人端了两盘菜回厨房加热去了。
范骡子眼看母女俩忙活有点不好意思,就又溜了两句:“嫂子!忙啥呢?这种热天气,菜凉点没啥,刚好进口。”
话音刚落,范栓子闷雷般的声音炸起来:“你个脑袋真是没文化!你不知道天热菜容易变馊?即便大人吃着没事,能保证孩子们吃了就成?”
说完,他就在心里骂道:“狗日烂货!你以为一桌菜是为你准备的?真要是专给你准备,即便臭了,我才懒得操心呢!你以为你是谁呀?哼!没人要的臭货,要不是想利用你,鬼才搭理你!”
发完小火,他冲范骡子笑了笑,意思是让他别上心,这样说只是为了孩子。
范骡子刚想随范栓子的意思,附和几句,没容他说话,范栓子凑近他,和他商量:“骡子!今天中午这么办,我还是去范来平家里看看。当然,并不是为吃顿饭,你知道我家里什么都不差。”
咳嗽一下,他接着说:“主要是他那妻弟来头大,想到他妻弟竟然和市里的大领导们能搅合在一起,我心里就急得慌。幸亏!还没和范爹闹掰。”
说着,范栓子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微汗,他忘记自己又叫了范爹的雅称,犯了他的心忌。
但他现在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尽快地溜上范爹舅子的马屁,好搭上市领导的政治直通车。
即便挂靠不上丁点关系,只要不被范爹利用此关系搞他,范栓子也算堤外损堤内补的一种安慰。
范骡子刚想热捧他两句,范栓子又说话了:“你就和娃们一起吃吧!我不能陪你了。想喝酒,叫爱红给你拿,我必须马上走。”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朝正在热菜的媳妇喊:“爱红!我就不吃了,听说村北头范爹家的舅子回来了,我去看看。骡子在咱家吃饭,你给他拿瓶酒,让他尽着吃好。”
话毕,他又担心自己不在家,妻子会怠慢范骡子,惹急了这种混货就不好使唤。
于是,他将脚一抬进了厨房里,烧锅的柴禾烟气与肉油的腻味,一股脑盖在了他的身上,使他的咽喉有点痒,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正在锅里翻炒菜的肖爱红,皱了皱眉斥道:“轻点!唾沫都粘在锅里了。”
范栓子反驳:“瞎说!我离锅台远着呢!”
稍后,他又紧凑两步靠着锅台的边小声对妻子说:“一定要把骡子招待好!咱用得着他。但记着,千万别让他到卧室里瞎转,他可是和大石头乡的贼窝连着呢!”
停顿一下,他又指示:“就在院子里吃,吃完后想办法从院子里直接打发走,免得他进屋里。假如有剩菜剩饭?找个破碗装上送给他。”
说完,范栓子就想损范骡子几句:“一定要明说,剩饭菜喂他家里的狗,至于说是他吃呢还是狗吃?那就是他和他家里的狗商量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范栓子不禁坏坏地笑了。
肖爱红刚想说话,范栓子又板起脸命令她:“行了!菜我来铲,你赶快到卧室里把橱柜里放的两瓶竹叶青酒给点出来,找根麻绳捆好,等下提到范爹家里去。”
肖爱红想反问两句,只见范栓子已经满脸的不耐烦。
他从妻子手里一把夺过菜铲,狠道:“快点!耽误了事,看我收拾你!”
肖爱红见丈夫急眼,心知他认了真,便不敢再有踌躇。
她忙在墙上挂着的抹布上抹了两下手,就一溜烟钻出了厨房,冲向他们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