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觉得自己并不算懒人之列,但瞅住个能悠闲的机会,她全身在本能中还是充满了倦怠。
何婷不待李文化嘴中再放出什么词来,就急忙从所坐的木椅上起身,趋步到他面前,先伸手拍打了一下他,嘴里吼道:“姐让你脱衣服,你就快脱,在家里不听话,到了姐家还不老实?该让姐把你教训教训!”
说着,她将头稍微转一下,半看着李文芳笑道:“姐!你说是不是?”
李文芳被何婷戏谑式的家庭小野蛮语气惹笑了,她在心中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何婷。嘴上忙回应:“是!他敢不听你的话?姐替你数落他!”
说完这样的话,李文芳心中底气不足,她忙又笑着朝弟弟看去,弟弟没什么不良反应,依然一脸书呆子气势。只是他面容里,被何婷和姐姐的话语撩拨得多了些乖孩子似的傻笑。
既知弟弟与自己丈夫的性情依然没有大的出入,李文芳心中的悬起落了底,胸里松了口气,她最怕弟弟有了脾气难伺候。
毕竟,他目前的社会地位比自家要高,自己一家人虽说从面子上羞于接受他的帮助,但在内心里,靠他的提携而尽快致富的欲念,始终挥之不去。
幸亏弟弟的要求不高,从不向自己提出超越自家生活水平的标准,这让李文芳接待他的工作格外顺利,几乎没有为难压力之感。
要说不足之处,就是弟弟能给予自己一家人的帮助实在有限,既不能大手笔一次性丰富自家生活基础,又不能频繁将小恩小惠可持续下去。
一年回来一趟或几趟所送的钱物,如同春节时的红包一样,面子光堂而实际效能狭窄,那点东西只能打打牙祭权作精神安慰。
每每想到这些,李文芳心中的快乐总会被遗憾吃掉一半。
丈夫范爹提起村里村外,那些依靠外面权势亲戚提携而发了大财的人们,总会对李文芳不由自主的说:“唉!人比人,气死人,咱们还是需要发扬独立奋斗精神,别老念叨你那个文人弟弟。”
说完,范爹需要对自己的话作出解释:“有了对比后再想李文化,心里就有股怒气,只怕以后见了他,不小心将这番气恼表现出来,那这亲戚怕是做到头了。”
末了,范爹又冲两句:“就他那种死脑筋,即便当了总书记,咱也沾不上光。”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曲折的矛盾,满意中又掺杂着遗憾与不平,满腔的怒火里也能寻找到一片平静的和谐。
眼下,李文芳一家人心中,感恩还是远大于遗憾。
毕竟她一家人,不是范栓子那类常动歪念头的铁心人,还属于百姓群中本份守己的正常人,贪欲的私心,能自觉控制在一个比较合理的位置上。
何婷三下五除二将丈夫李文化的上衣剥解了下来,李文芳从西厢房自己的卧室里翻出的衬衣也送到了面前。
何婷顺势将脱下来的白衬衣,塞到李文芳的臂弯中,接着,她向下滑了下手,又很自然地,把李文芳手中范爹的春节新衣裳轻轻撮起。
何婷的左右手撑起这件白衬衣,使劲儿往两边扯了扯,空气中传来‘砰砰’的爆响。
何婷将白衬衣在李文化头顶上绕了个扇圆形,然后落在他的肩背上开始穿衣,一面把堆满笑容的脸微转向李文芳评道:“姐!你买的这衫子质量还不错!紧绷绷,一点也扯不断。”
说完,她想起学校里集体购买的制服,冲李文芳又说:“不像我们在学校发的这种衬衣,细白面,看着顺溜,就是不禁拉,用点劲拽一下,衣面就会打纵皱。”
“嗨!我们这都是自己在家里用手工织布做的,尽是粗面,不值钱的东西。”李文芳有点不好意思。
接着,她又给何婷脸上贴金:“你们城里人不爱穿粗布,都要穿那种细腻衣面。”
说着,李文芳又给自家衣服打广告:“不过,虽说土布面相讨人嫌,但倒也结实,棉线卷得粗嘛!就怕不经穿?”
李文芳说完话,不待何婷再有反应,她用一只手抓住弟弟那件沾草汁的衬衫,就忙起身到院内压水井旁去洗刷。
务实人的最大特征,就是用行动去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不像虚伪人那般,总是将许诺窝在嘴巴中搅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