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又勾起了范爹的痛苦记忆:“文革中,只是为原来的王书记说句公道话,就差点斗死我,王书记起码还是个当官的!何贵生是个啥?连咱都不如,唉!没法!”
李文芳见丈夫嘴中挤出了大实话,不由得乐了,稍顷,她忍住笑,圆话给丈夫说:“知道就行了,虽说咱们做不了大事情,起码也对得起贵生他们一家子。他们一家子来借东西,只要咱有的,没空他们的手。”
像是安慰丈夫,又像是安慰自己:“凭这点,我相信贵生一家人怨不得咱,咱家能力也就如此,所以,咱也不需要在心里总怀着一份愧疚,整得一身思想包袱。”
说着,李文芳还有点不服气:“至于说咱们怕范栓子他们,那是虚话,咱惹不起,但未必就怕他,他要是不惧咱们,咋能动不动就上门套关系呢?这点上咱们可以放心。”
范爹点头表示赞许妻子的观点,同时,他提醒李文芳说:“他们可不是怕咱们呀!他们是担心你弟弟的官场关系。”
李文芳嘴里‘噢’了一声,回应说:“你才知道?再不埋怨我弟弟沾咱家便宜了吧?”
说完,她不待范爹回答,又虎着脸责道:“想想你前面的怨言,我心里就堵得慌,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幼稚。”
这下,范爹乖顺多了,他不得不心服口服,。确实,自家一直在沾妻弟的光,想到自己对妻弟的抱怨,范爹此时悔得想抽自己耳刮子。
男人的自尊委实又让他拉不下面子,向妻子说两句表示歉意的雅词,再说,他脑袋也空荡荡,只有法应该的舌头。
假如张口结舌的成语是来自他身上?那他此刻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半天,见丈夫木个脑袋站在面前说不出话,李文芳知道他彻底软了,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
夫妻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丈夫的性情了,人是好人,本性不坏,就是爱钻自个的死脑筋。
生活中一旦有了压力,丈夫的私心就暴露无疑,有时看他死抠私心的倔头样,李文芳总想抡起鞋底子扇他。
可是想到现实生活中的艰难,李文芳又不得不打心里原谅他:“还不是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唉!日子过得艰难,他已经尽力了。”
只是,李文芳不能原谅他对待本家亲戚和她家亲戚的不同态度。
眼见弟弟总在物质上吃自家的亏,而丈夫家的亲戚却总是白赚自家的便宜,她就难以平衡自己的脾气,时常会找个机会冲范爹两句,一泄怒气。
范爹自知理亏,加之本身就是个好脾气,总是让她许多台阶,所以,李文芳骂归骂,一家人的生活感情依然和谐稳定。
这样的情况总让李文芳在平静时,不得不感叹人性的复杂与生活的曲折变化,是多么不可捉摸。
当然,她那种没经历过多少文化浸渍的脑袋,永远也不可能将这样的问题搞得一清二白。
她只能按照自己沿袭前辈们业已习惯的本能认识,去面对这样的社会与人性变化。
不能再费口舌了,晚饭的时间很急迫,李文芳面对丈夫不再多说什么,只有一个指令:“快去摘菜!”
范爹也没有一丝犹豫,他就像一个急于戴罪立功的罪人,浑身充满了冲锋的力量。
他嘴里‘唉’了一声,一个转身,瞬间就冲出了厨房门。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被大地消化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