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一次，再见
2018-04-15 作者： 希雅
第一章 下一次，再见
“啊……”
伴随着自己的尖叫声，我“噌”地就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爬满我的额前和脸颊，浓重急促的喘息声刺破了黑夜里的阒静。Www.Pinwenba.Com 吧
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我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原来我又做梦了。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自从小时候的溺水事件发生后，这个像魔鬼一样的噩梦就一直缠绕着我。
伴随着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我无数次在这样的梦境里惊醒。
我呆坐在窗前，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幼小贪玩的自己。我在心里狂骂自己的不懂事，如果不是自己贪玩，那么我就不会酿成那样的大错了……
“噗噗噗……”我一面回忆着小时候的画面，一面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想让自己稍微地平静些。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那么我一定不让这个错误发生。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番之后依旧难眠，于是踉跄地爬起走到书桌前，迟疑地从抽屉里拿出了我的日记本……
阿姨，您在天国还好吗？
阿姨，您知道吗？我今天又梦见您了。我想，您一定还在怪我对不对？
您一定恨死我了吧？
阿姨，真的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救我，您也不会失去宝贵的生命。每次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我都很想哭……
我一直都很清晰地记得，您为我失去生命的那个下午……
您虽然救了我，但是我一直都不快乐。这些年，我一直都处于愧疚之中。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淘气了，不背着爸爸妈妈偷偷跑出去玩，我一定会好好地听爸爸妈妈的话。
我会做一个像阿姨一样善良的人。
阿姨，您会原谅我吗？
我颤抖地写完最后一个字，眼泪“啪”的一声掉落并渗透在写满字体的白色纸张上，泪水瞬间在白纸上摊开一片湿晕，冲散了一整片孤独的白色纸张。
经过时间的流逝，我愧疚不安的心已经渐渐地平复下来，现在的我已经习惯向天国的阿姨用日记的形式，报告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因为我的生命是阿姨给予的，所以阿姨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尽管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但是我知道，伤疤永远也抹不去了……
合上日记本依旧锁紧在抽屉里，就像锁上了自己的小秘密，我又躺回到床上，强迫着自己进入混沌的睡眠中。
慢慢地，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嗤嗤嗤……”
夏日的鸣蝉拼了命地在窗外鸣叫，划破了清晨里的第一道曙光。
我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便听到了老妈在门外的呼唤：
“小苑，该起床了，早餐已经做好了，赶紧洗漱，来吃早餐。”
我咧开嘴角微微一笑，大清早听到老妈的声音本身就是很甜蜜的一件事情呢。
“知道啦，马上起来！”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可爱的童音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千惠那个小妮子打过来的。
“千惠小姐，一大早的，有什么吩咐啊？”
“小苑，快点起床，来教学楼顶楼，今天楼顶的景色倍儿棒呢！快来，快来。”电话里传来千惠兴奋的声音。
“喂！朴千惠！你怎么总是搞突然袭击啊？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不说在山顶等我啊！”
大清早的就让我去什么学校顶楼？
明天才是开学日，今天去什么学校啊？
真不知道千惠这妮子，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千惠完全忽视我的咆哮，兴奋地应和着：“山顶？不错，下次就山顶！”
“好吧，千惠，你赢了，我妥协。”对于千惠，我是真没有办法了。
“哎哟，小苑，你快点儿来嘛！”千惠见我没有正面回答，开始采取怀柔政策，这声音嗲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好了！我现在起床，马上过去。”千惠这撒娇的功夫真不是盖的，这声音谁听了都拒绝不了啊！
这可爱的妮子，每次约我都会是到这样神奇的地方，不是教学楼顶楼就是人潮涌动的地下通道，甚至是臭兮兮的厕所门口。
千惠的性格直爽善良，每次，当我对约会的地点提出质疑时，她总是能故作镇定地说：“小苑，这是因为，这些地方比较容易让你这个路痴找到我啊！”
唉，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你完完全全想象不到这傻妮子能做出多么惊人的事情！
不过，我很庆幸一直有她这个朋友陪伴着我，让我的世界里多了一片曙光……
我匆忙地洗漱完毕，餐桌上早已经摆满了老妈一大早辛苦做的早饭。看着我最爱的阳光早餐——豆浆、油条、小菜，我口水直流。
不过，因为千惠还在等我，我只能速战速决了。
“小苑呀，你今天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儿？再多吃点儿啊，慢点儿，慢点儿，别噎着。”老爸看着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收拾着准备离开的样子，有些着急地说道。
“不了，千惠还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去跟她碰头。”我左手使劲地往嘴里塞着油条，右手拿起杯子往自己的嘴里灌牛奶。
“好啦好啦，喏，你的包。”等我嚼完嘴里的东西，便看到老妈提着我刚收拾好的包递过来，眼里满是宠爱。
“谢谢老妈，我走啦，老爸老妈再见。”
从老妈手里接过包，接着狠狠地抱住老妈，在老妈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老妈，我爱你。”
跑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千惠的话，于是连忙转过头对老妈说：“对了，老妈，帮我从冰箱拿两瓶椰汁，我给千惠也带上。”
话音刚落下，便看到老妈扬起笑脸，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两瓶纯天然椰子汁递给我。
我冲着老妈扬起一个飞吻，踉跄地出了门，马不停蹄地赶往与千惠约好的教学楼楼顶……
夏日清晨的阳光尤为灿烂，空气中夹杂着花香和泥土的味道，是这个季节独有的味道。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在草丛里鸣叫声，听起来那么悦耳……
你看你看，文彩苑，连空气里的生物，万物间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正能量，就让那些不美好的往事永远藏在心底吧！
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每天都是美好的一天，哈哈！
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学校楼顶的时候，便看到了千惠这可爱妮子的灿烂笑容。
“喂，小苑，你迟到了。”这妮子看到我便得意扬扬地朝着我笑道。
“知道啦，不要你提醒。”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没好气地向千惠招手。
“迟到了哦，那……”看到千惠那得意的表情，不用动脑子也知道她脑袋里想着什么，于是我便假装摊开手，故作无赖的样子说道，“哎呀，我忘了，我忘了！”
“嗯哼，不是说好每次迟到的人都要带饮料的吗？你怎么能忘了呀？”看着千惠因为生气微微嘟嘴的表情，我的心情瞬间大好。
“哈哈哈……”我忍不住开始大笑起来。
千惠这个小妮子真是太好骗了。
“骗你的啦，喏……”我一面笑着一面从书包里拿出椰汁递给她。
千惠拿起椰汁立马就打开喝了起来。
“哇……真好喝，看来我们这个迟到惩罚保持得不错，这也使我们养成一个守时的好习惯呢。”
千惠一面享受着椰汁的美味一面还赞不绝口。
不过在这点上，千惠说得倒是挺有道理。
也不知道这妮子哪里学来的这一招，虽然以往自己迟到被罚带饮料的次数居多，但是这样一来，迟到不守时的恶习确实已经逐渐地改变了。
“对了，千惠，你一大早把我叫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我们学校教学楼楼顶的风景有多美的吧！”想起早上千惠在电话里异常兴奋的声音，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哈哈，可不是嘛，你看看，这空无一人的学校才是风景最美的时候呢！等到明天开学了，到处都是人，你想看这样的风景都看不到了！”千惠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楼下开阔的视野，一副心旷神怡、很是享受的样子。
“那倒是，难得我们学校这么清静啊！整个暑假还是第一次来学校转转呢！”我也跟着她看着远处，附和道。
“小苑，跟你说哦，你看到远处那片绿油油的田野了吗？我昨晚就梦到了呢！不过，梦中的那个地方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可美呢！我们俩一起在里面漫步，别提多好玩了！所以，一大早醒来，我就想起来这里看看。”千惠露出憧憬的样子，兴奋地说道。
“啊哈哈，这个季节哪有金黄的油菜花啊！梦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啦，所以，肯定是你平时想看油菜花了……”我笑着嘟囔道，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不好的梦。
心情忍不住突然失落起来，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昨晚的梦，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吧！
千惠看到我的不对劲，凑近我，细细地看着我，问：“小苑，你干吗叹气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千惠这么一问，我的心变得更堵了。
我噘着嘴看着千惠，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件事情压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从来没有向外人倾诉过。
就连最好的朋友千惠，这也是我第一次因为这件事情在她面前表现出异常。
千惠一面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一面试图安慰我：“小苑，有什么心事儿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呀。”
看着千惠担忧的眼神，纠结了好久，我终于下定决心，不再一个人默默承受，而是把这个困扰我十来年的小秘密告诉千惠……
那个时候，我才五六岁，是个莽莽撞撞、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很不喜欢每天放学后就关在家里。所以，在某个周末的下午，我不顾老爸老妈的再三警告，一个人跑到小区附近的河边玩。
哪知道，河边没有护坡，我玩得太开心，一下子没注意，脚下一滑，就掉进了河里。
我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命地在河水里挣扎。
这时，正好在附近的一位阿姨听到了我的呼救声，没有犹豫，脱掉鞋子，跳进水里来救我。
我因为太过慌乱，知道有人靠近的时候，两只小手还是不停地拍打着水面，以至于让阿姨呛了好几口水。阿姨一边要费力地划水，还要一边安慰不停挣扎的我，体力耗费非常大。
好不容易，我才在阿姨温柔说着的“没事的，小朋友，阿姨带你上去，不要怕”的声音中晃过神来，停止了抗拒的动作，任由阿姨拖着我往岸上游去。
可是，由于我一直拍打着水面，离河岸越来越远，现在阿姨要带着我游回去需要比游过来的时候消耗更多的体力。我眼看着阿姨越游越慢，越游越慢，而且，阿姨脸上的表情相当痛苦……
阿姨她，好像抽筋了……
可是，阿姨还是咬牙坚持着把我往岸边带，口里不停地说着：“小朋友，别怕，快到了，我们就快到了……”
我被吓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岸边已经听到动静，多了三五个围观的人们。
离河岸只有几米远的距离的时候，阿姨突然奋力地把我往前一推，我就这样被她送到了河水很浅的地方。围观的人们赶紧上前，把我拉上岸，七手八脚地忙着看我好不好。
可是，大家都忘记了，阿姨还在河水里，没有力气游上来了……
等到围观的路人发现后，再下去把阿姨救上来的时候，阿姨已经因为肺部呛入太多的水，而永远睁不开眼睛了……
当我哽咽着说完这个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后，千惠沉默了很久很久，我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悲伤的思绪一直蔓延到心底的最深处。
过了好一会儿，千惠才握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道：“小苑，这些年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泪水也在这一刻奔流而下。
我怎么可能好受呢？
因为我，葬送了那个阿姨年轻的生命，让那个医院里的小男孩永远地失去了妈妈，我怎么可能轻松地生活？
老爸老妈总是说，这件事不是我的错，这一切都只是个意外，可是这个结果，无论如何都是我造成的啊！
千惠突然间紧紧地抱住了我，认真地看着我，难得像大人似的说道：“小苑，你别哭了，我懂，我也明白你的感受。可是，那位阿姨既然用生命救了你，那么，你应该代替她好好地生活下去啊！阿姨那么善良，最后那一刻都坚持把你送到岸边，所以，你好好活下去，才是她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啊！她在天国也不会怪你的，看到你每天活得开开心心的，她才会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值得的……”
千惠的话让我感到很温暖，看着千惠红扑扑的小脸，我的心里仿佛灌入了一股暖流。
是啊，千惠说得很对，阿姨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一定要活得漂漂亮亮地给天国的阿姨看。
千惠笑着替我擦干眼泪，然后跑到栏杆处放声呐喊：“文彩苑，你要加油哦！好好地生活下去，阿姨看到才会放心！”
看着千惠的举动，我突然觉得很幸福。
我想，我生来就是一个幸运的孩子，幸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不信，你看，我有那么疼爱自己的父母，有这么关心自己的朋友，不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吗？
我是应该更加好好地生活，不应该让他们替我担心了……
对！我要好好生活。
似乎被千惠的情绪感染了，我擦干眼泪，连忙跑到千惠的身边，扶着栏杆朝天空呐喊：“文彩苑！加油！你是最棒的！”
吼完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我和千惠对视一眼，开心地笑了起来……
“嗖……”
“啊……”
“天啊！”
原本被千惠紧握在手中的饮料，结果，因为兴奋，千惠手一松，我和千惠同时看到她手里快喝空了的那个椰汁瓶开始做直线落体运动……
“快快快，小苑，别往下看。”椰汁瓶开始做垂直运动的时候，我便被千惠扯着衣角往回拉。
“天啊，千惠，这样，呃，万一……”
由于过于担忧，我说话开始情不自禁地结巴起来。
万一那个空瓶砸到别人的话……
哦，天啊，我完全不敢往下想，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了。
“哎呀，小苑，你担心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全部包在我身上。没，没事的啦，而且，明天才是开学日，学校里现在应该还没有什么人，我们不会那么背的啦！”千惠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存在的担忧。
“呼呼，没事儿，没事儿。”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也拍拍千惠的肩膀。
虽然只是一个饮料瓶的事情，可是那么高落下去，砸到人的话，一定很痛吧？
过了几分钟，我和千惠才靠近栏杆，伸出头开始往下看。观察了半天，发现楼下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和千惠这才放下心来。
千惠拍拍胸脯，得意地看着我：“说了不会有事吧？”
千惠这妮子明明刚刚自己也怕得要死，现在知道没事了，就得意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鄙视千惠，就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而且从声音听上去，似乎来人甚是愤怒。
“喂，前面两个笨蛋！”
我和千惠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后，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拥有一张陌生面孔的男生。他头上顶着一撮小黄毛，穿着淡黄色的棉质T恤，卡其色的七分短裤和一双耐克的新款球鞋，十足的运动气息。
而且，那头黄毛下，竟然是一张酷似樱木花道般运动健将的脸……
我不惊感叹，真有型啊……
我的视线从他凌厉的目光移到了他的手上。只见他紧紧地握着一个易拉罐，似乎是刚刚被千惠不小心掉下的那瓶喝空了的椰汁。
难道千惠的瓶子砸到他了？天啊！不会这么背吧？
当我的目光从他的手上转移回他的脸上时，他微蹙的额头朝我们露出喷火的眼神。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这个时候的我和千惠，不知道已经死多少次了。
看这架势，他应该是来找我和千惠兴师问罪的！
我压低声音冲着千惠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那个男生好帅啊。”千惠一脸花痴地看着眼前的男生，完全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我气结，虽然那人长得帅，可是那人是来算账的呀！
我没好气地瞪了千惠一眼，大难临头，居然还有心思看帅哥！没看到别人都快喷火了吗？
“喂，边上那位樱桃小丸子，赶紧擦干你的口水好吗？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嫌丢人！”黄毛忽然朝千惠蔑视地吼了一声。
千惠这时才反应过来，撤回了她花痴的表情。
“那个，你是谁啊？我们不认识你。”千惠面带笑容，眼神中略带点儿羞涩，敢情千惠还不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啊？
黄毛无视千惠的温柔，举起了右手那空了的椰汁瓶摆在我们眼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喂，看到这个，总不陌生了吧？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