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礼不伐丧,出自《周礼》中的闻丧即止,是春秋时期的君子之战。在战国以后,道德沦丧,功利心取代了礼制,战争没有道义,礼不伐丧已经很陌生了。孝文帝说得漂亮,实际上可没这么善良,因为他现在更担心自己的老巢,当年八月,高车族反于六镇之北,叛军四处攻略,烽火燎原,魏国人心动荡。因此,不管齐国是不是死了老板,他都要赶快返回去灭火。在归途中,孝文帝身患重病,十多天不能引见侍臣,经过急救,方才转危为安。
第二年一月,孝文帝风尘仆仆地回到洛阳,尽管病魔缠身,但还是坚持上朝理事。回京后的第二天,便在宫中接见大臣,他面带怒容地责问任城王元澄说:“营国之本,礼教为先。朕离京以来,旧俗多少有些改变吗?”
元澄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因此心中惶恐。但老板问了,不回答还不行,于是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圣上,教化日新。”
这小子瞪着眼睛撒谎,这是欺骗我眼瞎。孝文帝斥责说:“朕昨日入城,看见车上的妇人还头戴帽子、身着小袄,怎能说得上日新!若是如此,你等为何不加查看?”
戴皮帽、穿小袄,是鲜卑妇女的旧服,都是“封资修”属于应该淘汰之类的。现在已经全盘汉化,不管是男是女,都应该穿宽衣大袖的汉服。
坐车的都是贵族,老百姓最多骑驴。这些人都是很多年前和皇族一个毕姥爷的,管起来伤感情。元澄有些不服气,解释说:“穿旧衣服的少,不穿的多。”
孝文帝一听,心中十分不快,继而说道:“太奇怪了!任城王的意思是想使洛阳全城尽着旧衣服吗?这不就叫做一言可以丧邦吗?可令史官记下。”
老板出言挖苦,看来是真生气了,还是别惹为妙。元澄与留守百官面面相觑,再也不敢犟嘴,一齐脱帽请罪。
魏军撤走了,只留下遍地狼烟。南齐朝廷被狠狠踹了窝心脚,这口气哪能这么咽下去,为了夺回雍州所失各郡,朝廷下达诏令,派太尉陈显达督率平北将军崔慧景军四万击魏,屡破魏将元英的守军,围攻襄阳以北三百里的马圈城(今河南侯集镇马圈王村)达四十余日,城中粮食断绝,将士以死人肉和树皮充饥。实在熬不下去了,魏兵被迫突围,死伤千余人。陈显达又派军队夺回南乡郡,给北魏造成严重的军事压力。
败报传来,孝文帝十分忧虑地与任城王元澄计议道:“显达侵扰,朕不亲自出马就无法制伏他。”
当年三月初,孝文帝抱病又一次离开洛阳御驾亲征,命大臣于烈防守洛阳,以右卫将军宋弁相辅助。孝文帝自染病以来,丞相江瞻担心老板的身体,常在身边侍奉医药,昼夜不离左右,衣不解带,睡不安席。孝文帝久病心烦,易于动怒,小弟们稍有过失,动不动就要剁了。江瞻察言观色的劝说,救下了很多生命。孝文帝也知道丞相帮自己做了善事,于是以江瞻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统领全军。
江瞻辞谢说:“臣侍候疾病,苦无空闲,怎能治军?愿更选一人,总管军权,臣得以专心侍奉医药。”
孝文帝感慨的说:“侍疾、治军都要依靠你。我病成这样,恐怕不行了。安六军、保社稷,除了你还能有谁!怎能更选他人以违推心相托之意呢?”
魏军进至马圈城,与齐军相遇,孝文帝坚持亲自部署指挥战斗。均口(今湖北均县西,古均水入汉水的水口)一战,齐军大败,死伤殆尽,主帅陈显达化装南逃,丢失军资以亿计,尽为北魏所得,魏军乘胜追奔至汉水(今湖北汉江)而还。齐军十之七八被杀或投水自溺而死,死者三万余人。
三月底,孝文帝拓跋宏病情恶化,不能继续战斗,被迫北还,行至谷塘原(今湖北襄阳谷城县北),一病不起。对江瞻说:“我的病日益严重,只怕难以再起。这次虽然灭了陈显达的大军,而天下未平,嗣子幼弱,社稷所依,唯在于先生。过去霍光、诸葛孔明保护幼主,且公有贤德,我方能安心!”
江瞻哭着回答说:“臣治军还马马虎虎,我们只需重回洛阳,管理事之大小,不可轻言辅政。”
孝文帝默默无言,考虑了很久,最后以穆亮为司空,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共同辅政。临终,遗命小弟们说:“迁都洛阳,定鼎黄河流域,期望荡平南方,复礼万国,上可光耀祖宗,下可普济苍生。怎奈病魔缠身,早离人世,大志难成。诸位公卿大臣要好好辅佐继子,兴我魏室,不也很好么?大家尽力吧!”
四月初一日,孝文帝崩于谷塘原之行宫,时年三十三岁。
这个年龄,正是成就事业的黄金时期,可惜,一代伟人化作了青烟。
对于真正伟人孝文帝的死,历史学家的评价是公正的。《魏书》评价孝文帝:“海内生民咸受耳目之赐。加以雄才大略,爱奇好士,视下如伤,役己利物,亦无得而称之。其经纬天地,岂虚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