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敖曹放荡不羁,还是一个采花大盗,曾经写了《征行诗》:“龙种千口羊,泉连百壶酒。朝朝围山猎,夜夜迎新妇。”诗中不乏自夸的成份,但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高敖曹只服高欢,任何人都不在他的眼下,朝廷的御史中尉刘贵当时带兵在北豫州,有一次两个人同在一处议事,下面有人家报告治河役夫好多人淹死,刘贵故意说:“性命只值一文钱的汉人,随他死!”这就是“一钱汉”的来历。高敖曹闻言大怒,拔刀就砍刘贵。刘贵奔逃还营,高敖曹从来不惯着谁,命令雷响战鼓,驱动军队攻击刘贵。侯景和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干二人一看要闹出人命了,从中解劝才平息事态。
又有一次,高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俨祖玩握槊游戏,这是一种胡人发明的赌博游戏,跟舞刀弄枪不搭界,和智力有关。正在兴头上,刘贵派手下小弟召郑俨祖商议军事。高敖曹不让郑俨祖走,并让小弟把刘贵的使者用木枷枷住站在一旁待着。刘贵的鲜卑小弟骄横跋扈惯了,梗梗着脖子叫嚣:“枷则易,脱则难。”高敖曹一股火拱起来,从小弟腰中抽出快刀,挥手一刀,脑袋飞出去了,说道:“又有何难!”小弟被剁了,平时威风八面的刘贵装作不知道,以逃兵名义将这个倒霉的小弟除名,一个响亮的屁都没敢放。
高敖曹的名声如日中天,没有人敢于无视他的存在。在那个时节,鲜卑武士都瞧不起中原汉人,认为汉人都是面瓜,惟独害怕高敖曹,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正因为高敖曹威风八面,高欢对他也是非常的看重,每次对军队讲话,通常用鲜卑语,只要有高敖曹在,则改用汉语。高敖曹有一次到相府来,新来的门卫不认识高大哥,拦住不让进。高敖曹按照惯例发脾气,抄起弯弓就射,把卫士一箭惯透。高欢知道这小子制造了血案,一笑置之,就当没这回事儿。
看着大都督高敖曹穿着各异的杂牌军,高欢非常不放心,关切的说:“您的部队全是汉人,恐怕不能担当大任。我想拨给你鲜卑士卒一千余人,您以为如何?”
高敖曹哈哈一笑说:“我的部队训练有素,都是好哥们儿,都是在战场上滚出的老兵,不比鲜卑人差。现在整一些鲜卑兵进来,配合不好,容易出问题,我看还是算了吧。”
高欢半信半疑,但也只能信其有。实际上,高欢此次出兵,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他的战马不满两千,兵力不过三万,防守都不足,更别提打野战了。但英雄和笨蛋的区别就在于,英雄敢于抓住机会,而笨蛋只能看着机会溜走。在众寡悬殊的严竣情势之下,高欢脑袋里的坏主意再一次发酵,命令军队转移,牵着尔朱氏的军队走,来到了地势险要的韩陵(今河南安阳市东北),依山势布下大阵,将后勤部队运输用的牛驴赶到自己军队的后方,用盘根错节的梅花扣把这些畜生栓到了一起,断了自家军队的退路。军队的将士看明白了,老板这是往死里整。因此,兵无退路,都有必死之心。
在早春的阳光下,历史上著名的韩陵之战拉开了序幕。
两军交战在即,因为同出一脉,现在兵戎相见,先要分出个是非曲直,尔朱兆自以为站在了道德高峰,但这小子不太会说话,立马于阵前责骂高欢反叛尔朱氏。高欢已经混大了,而且尔朱氏杀孝庄帝在先,失去了道义上的先手,因此根本不搭理尔朱兆的指责,一步就捅到了尔朱兆的痛处:“本来我们是想一起共同辅佐皇帝,现今天子何在?”
尔朱兆被问的张口结舌,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孝庄帝都死了很久了。但人家提问,总不能装作听不见吧,于是想了一下,言不由衷的回答说:“永安王(指孝庄帝)枉杀太原王,我为了报仇才做出这样的事。”
高欢就盼着这个傻小子自己招了,于是声音提高了八度,唯恐别人听不着:“从前我们一同在天柱将军帐下,你劝他造反的事我都清楚。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王杀大臣,那是天经地义的,何报之有!今天我为孝庄帝报仇!”话音未落,打马回阵,命令雷响战鼓,于是两军交战。
高欢亲自率领中军当先出击,大将高敖曹率领左军,高欢堂弟高岳率领右军,掩护中军突破。高欢率领中军一马当先,但遭到了尔朱氏军队的猛烈反击,契胡骑兵弯刀闪耀,潮水般涌来,高欢迎战不利,被逼后退。尔朱兆挥军大进,契胡骑兵大马金刀,卷地而至,高欢的军队面临着崩溃的危局。高岳率领五百精锐骑兵突然冲出,迎头攻击尔朱氏军队,延缓了高欢军队崩溃的态势。趁着这个短暂的机会,高欢手下的大将斛律金,趁机重新编队败退四散的将士,稳住了战线。大将高敖曹奋勇攻击,亲自率一千多子弟兵横击阵中,所过之处,犹入无人之境,尔朱氏骑兵纷纷退让。这支英勇的军队所向披靡,勇往直前,高欢的步兵士气大振,迅速加入战斗。高家军高呼酣斗,犹如掘开闸门的洪流,滚滚向前,锐不可当。尔朱兆的军队在一瞬间承受了大量的流血,死伤枕籍,军心崩溃,被打得大败。贺拔胜和徐州刺史杜德,就在战场上叛变,投降了高欢。尔朱兆输光了所有的筹码,只有逃了,在逃跑之际,精神几近崩溃,对慕容绍宗捶胸大哭:“不用公言,以至于此。”
尔朱家族的爷们儿四散奔逃,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曾经被尔朱兆逮捕的大都督斛斯椿等人趁机报仇,率军退出战场,抢先一步回到洛阳,尽杀留守的尔朱氏党羽。失去了军队的庇护,尔朱家的爷们儿就是一群猪,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天光相继被抓住剁了。尔朱仲远脑袋活泛,看事儿不妙溜了,逃到了遥远的江南,投奔了梁国。
尔朱仲远的帐下都督乔宁、张子期从滑台晋见高欢投降。高欢历来宽大俘虏,但这一次例外,毫不客气地损道:“你们跟随尔朱仲远很久了,信誓旦旦的表了无数次的忠心,‘盟契百重,许同生死’。现在,尔朱仲远向南逃亡,你们为了荣华富贵,就投靠新主子,这就是不忠于国家,背叛大哥。一条狗、一匹马,都忠于喂养它的主人,你们连狗马都不如。”
高欢给自己的小弟上了一堂忠诚课,然后下令,将这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道具剁了。
当年四月,尔朱氏集团的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投降了皇帝元朗。元朗任命侯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