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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户人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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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户人家的梦

2014-08-19 作者: 东方欲明

第一章 大户人家的梦

第一章大户人家的梦

“世间三样苦,打铁、榨油、磨豆腐”,这辈子却偏偏选择了磨豆腐这一行,钱满仓民国30年(1942年)和父亲,从河南逃荒到南江县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一晃就是40年过去了。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满仓的心里始终放不下的是“大女儿”巧灵,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大女儿巧灵,这个苦命的女孩从出生的那一天,就似乎注定了要重蹈她亲生母亲的覆辙。

安前村比较偏僻,甚至连外界的战火都烧不到这个地方。这也是当初钱家父子俩,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安家的主要原因。这个名为安前的村子,记得刚刚逃荒来的时候,正是江南的初春时节,田里零星的开着几朵油菜花,拂面的风还带着些冷意。村口立有一个木制的简易牌坊,上面刻了“安前古村”四个字。走的尽头没有了路,只有一湾河水挡在前面,河面很窄,上面架了一座不知是哪一年的小木桥,木桥的几个桥墩上长满了苔癣,看着像是要随时垮塌的样子,桥宽大约一米的样子,透过桥面的木板缝隙,可以看见桥下静静的流水。桥不算长,几大步就能跨过去。可别小看了这条河,它可是安前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的生命河,河水最终流过县城,穿城而过汇入长江。

这条小河虽然不宽但是却很长,小满仓用茫然的眼神向河水的上游、下游看了几眼,没有看到尽头,忽然发现河里竟然有一条鱼在游动,

“爹,这河里有鱼哩!”满仓激动的叫了起来。

这条河一年四季安静的流淌,没有什么枯水季节。看到这一湾河水,满仓的父亲老钱默默地看着河里渐渐游远的鱼儿,再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满仓的脸。

“满仓啊,你说我们就在这河边住下来,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爹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们住哪啊?”

“咱们父子两个人,四只手,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呢?”

老钱父子于是决定在河边安家了。当时河边只有一条泥土路通向小木桥,过了桥就是大片的水田,在泥土路的旁边有一片废弃的荒地,老钱拿出一把捡来的满是锈迹的旧菜刀,很快除去了荒地上的杂草,利用荒地边的两棵树支撑起一块破旧的帏布,算是在这条小河边有了一个“家”。

河对岸的大部分田产,都是南江县最大的地主安得广家的。安前村的村民现在都是租种他们家的地,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代人。

在安前村的这条街上前后住了十几户人家,有一户赵家开了一个铁匠铺,打制一些村民常用的农具,家里有一儿一女。儿子赵虎从小就和赵铁匠一起打铁,小小年纪有一把子傻力气。赵家媳妇还帮人缝补浆洗,村里人过年时,哪一家扯了块布料都是赵家媳妇给做成新衣,所以赵家渐渐的在村里有了一些人缘和威信。赵铁匠的隔壁是老实的种田人老庄家,老庄家里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小女儿和满仓一般大。对面住着的也是一家佃户,只有父子两人,儿子大头有点先天“弱智”,其实只是不善于言辞,有些口吃,给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村口住着安老先生父女俩,这个安先生据说是大地主安得广的远房亲戚,大名叫安得名。在县城读过几年私塾,清末还考过秀才。为躲避抓夫当兵,举家迁到这个无名的小村庄。后来安夫人得病,不治而亡。只留下父女俩人相依为命,女儿安雯很小的时候,就被安得名送到赵家媳妇那里学做女红。他一心只是想着,女儿长大了能够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了此一生,安先生的大名在安前村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的住户都称呼他安先生。早些年,在妻子过世不久以后,读过几本中医治病方面的书籍,为的是让女儿雯雯不再重蹈妻子的覆辙。这也就让安先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中医治病的方法。于是父女俩就以给附近村民看看病、把把脉来贴补家用。开始只是帮人家做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后来就连蛇咬、骨折一类的安先生也能应付自如。满仓和父亲到安前村的时候,安先生“行医”已满十三年了,雯雯也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家。安先生除了每月带女儿去县城药铺买药,雯雯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安前村,也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钱家父子自打来到安前村,始终抱定与人为善的处事原则,开始是在河湾里捕鱼为生,当天捕到的鱼,要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挑到离村子十几里以外的南江县城去卖,父子俩人辛苦一天也就能打三、四十斤鱼,一般还都是不到半斤重的小鱼。有时一天根本就打不到什么鱼,老钱干脆就让满仓东家两条、西家三条的送给“街上”的邻居。周围几户人家都吃过老钱家送的鱼,但送给安先生父女俩的次数明显要多,不为别的,只是这条“街”上只有安、钱两家,还有赵铁匠家,不是靠种田打粮的收入维持生计,相对来讲这三家似乎走得就更近一些。平时村里的几户人家偶尔也接济接济钱氏父子,都是穷苦人出身,谁也不敢说不会遇到难处。来到安前村的第一年,赵铁匠、安先生还有老钱父子,三家就是在一起过了个年。在小满仓的眼里,安先生是一位有学问的人,而他唤作雯雯姐的安雯,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而在雯雯的心里,早已经把聪明、善良的满仓当做亲弟弟了。满仓和赵虎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相比较赵铁匠的儿子,安先生更喜欢长相斯文一些的满仓。安先生曾经有意无意的和老钱说起过,“你们家满仓要是再早生十年,我们安、钱两家一定结成亲家。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安、钱两家先后在安前村落脚,这就是缘分啊。”

当安先生问起老钱在河南老家做什么营生时,老钱只是憨厚地笑道:“除了种粮食,还帮俺老丈人家做过豆腐,卖过豆浆、豆腐脑。提起这个做豆腐,哎呀,比种粮食还要辛苦。起早摸黑啊。安先生你是不知道啊,我老丈人就是做豆腐积劳成疾给累死的。”

安先生静静地听着老钱的抱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想让满仓跟赵铁匠学打铁,不如自己在家做豆腐卖,这附近十里、八里地还没有做豆腐的人家。而且南方人也经常喜欢买豆腐回家来吃。就是不知道你们做的豆腐,合不合南方人的胃口。外村有个卖豆腐的瘸子,一个月顺路一、二次,挑担子进哪个村就吆喝两声,每次来我都让雯雯买一块,那今天就是麻婆豆腐肯定无疑了。老钱你记好了,麻婆豆腐一定要又麻又辣,这样可以去除人体的湿气,种田人就不会得关节病了。”

“那俺们下河摸鱼的,不得更要多吃麻婆豆腐,要不然肯定得关节病了,连路都走不了了。”老钱也附和着。雯雯和满仓都哈哈哈地乐起来。

满仓也一个劲的说:“爹,我要做豆腐,不想学打铁,我让雯雯姐做麻婆豆腐给我吃。”

“好、好、好,只要不怕吃苦,就能学会做豆腐,就能吃到你雯雯姐做的麻婆豆腐。”

老钱轻轻的拍着满仓的脑袋。

“拨浪???拨浪??????”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货郎的叫卖声,安前村每个月都有一、二个货郎挑担进村,雯雯家是最早能听到拨浪鼓声的。她也是第一个帮这个货郎招揽顾客的,从村头到满仓家。一家不落,很快赵家媳妇、李家闺女男男女女一行人就聚到了村口的木牌坊下,满仓要是在家,这时当然也少不了他。但是渐渐地满仓开始讨厌起这个年轻的货郎了,货郎年纪不大,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雯雯,满仓隐隐约约感觉到,雯雯姐似乎渐渐接受了这个货郎的目光,从开始的躲闪,到欣然接受,最后竟然有了期盼的神情。而那个外村的货郎渐渐的来的次数更加频繁,有时三、五天就到安前村来,其实不为别的,只是想来看雯雯,能和雯雯说上几句话。

这一切安先生都看在眼里,他也在暗中悄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货郎,眉眼还算清秀,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看上去性格应该还是谦和的。最终安先生还是通过赵铁匠的老婆,打听到这个货郎就是距此五里以外的一个叫东湖的村子。小伙子也姓安,单名一个“凯”子。据说其父亲早年还当过北伐军的连长。孩子出生以后,安连长喜出望外寄出家书,取“凯旋之日即回家团圆之时”中第一个字。自此以后再无音讯。妻子罗氏单独把安凯抚养长大。小的时候安凯还读过二、三年私塾。最后还是因为家境的原因辍学了。单身女人门前的是非是可想而知的。村里一些不老实的男人总是想在他们家找些是非。直到民国32年(1944年)的端午前后,方才终止。原因很简单,安连长一个过命的兄弟刘排长,给罗氏带来了安凯父亲的阵亡口信。同样命运而且左手致残的刘排长,就此在东湖村安了家。

自打这个刘排长来到东湖村以后,安凯经常十天半月的不回家了,他不想看到这个残疾人,也不想看到他妈经常给孤零零的老刘送些吃的、用的东西。老刘的左手只剩下残缺的半个大拇指,生活上只能勉强自理。老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想给母子俩添任何麻烦。老刘当兵之前在家可是一把种菜好手,在东湖村收的菜也是最多的,安家母子吃的菜,都是老刘在菜地选出的最大、最好、最新鲜的。老刘经常还和罗氏提到安凯的婚事,

“凯子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不能挑一辈子货郎担吧,嫂子还是赶紧给他张罗个媳妇吧。”

“这孩子整天也不着家,不知道有没有相中哪一家的姑娘。”罗氏也皱着眉头道。

“还是托本村的老媒婆给出出主意,明天我去买些见面礼,我们去拜访一下张媒婆,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姑娘,合适给凯子当媳妇。”

民国34年(1946年)的秋天,旧历八月二十八,是满仓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这一天是安雯出嫁的日子,满仓在鼓乐手的喜庆锣鼓声中、在雯雯穿着鲜红嫁衣的背影里,这个半大的男子汉终于独自在房里,把头埋在臂弯里抽泣起来。这一切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安先生从满仓发红的眼眶里看出了些许端倪。安先生也哽咽了,满仓要是再年长十岁娶了雯雯该有多好啊。

安凯做了多年的货郎,在家里实在呆不住。新婚不到一个礼拜。就又挑着他的货郎担走村窜户了。临别时也没有和他的新媳妇多亲热亲热。这也成了安凯终身的遗憾。凯子新婚后第一天卖货,货郎担里没有多少货了,新婚的家什、用品已经把货郎担掏空了,凯子决定先到县城进些货再去卖。家里已经是坐吃山空了。

县城国民党部队正在到处抓壮丁,准备打内战。凯子刚刚进城,就被守城的士兵没收了货郎担,和其它一起被抓到的成年男人,站在城墙下一字排开,接受一位长官模样的络腮胡子训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之不保,何以家为。生逢乱世,男儿当投笔从戎,报效国家。我们刚刚打跑了小日本,现在**又要抢蒋委员长的天下。共产共妻,如今党国赤祸横行,所有男人都应该拿起武器,和赤匪血战到底。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断绝和家人的一切联系,到新兵营参加训练,在我的指挥下脱胎换骨,成为党国的忠诚卫士。在我这里只有战士,没有逃兵。谁要是想当逃兵,不要怪我手里的枪不认人。”

安凯木木的站在那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厌倦了货郎的生活,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货郎的生涯。他的内心里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在涌动,他想出人头地,他甚至想到他衣锦还乡的时候,雯雯抱着他的儿子,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回家时的情形。

乡里的保长一大早就到村里发布告,说是所有青壮年男子都要参加国军,没有回家的马上通知回家之后,到乡里报名。逾期不报,按通匪论处。雯雯在家里,听到这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她连夜和婆婆一起跑到县城,找到安凯所在的兵营。守卫的士兵根本不让见面,大胡子军官对母女俩正色道:“你们的丈夫和儿子正在为国尽忠,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不要在我的军营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要是再不走,就当你们扰乱军心,让官府抓你们进大牢。”

“军爷啊,你就发发善心,让我们见一面吧,我儿子刚刚娶媳妇才几天,就被你们抓来当兵。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安凯妈罗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络腮胡子态度坚决,以会扰乱军心为由不让见面。“你们家的男人现在很好,不要记挂了。还是先回家吧,来人,送她们娘俩出城。”说完还和派出的士兵耳语了几句。

雯雯她们婆媳俩硬是被“送”出了城。派来的士兵临走时硬是塞给安凯妈罗氏两块银元。

娘俩终于失魂落魄回了家,雯雯先是绝望,后来竟然到河里寻短见,幸亏被老刘叔发现给找了回来。满仓听说安凯出事以后,最先和他爸、安先生赶到雯雯家。、就是在来到路上,老钱和满仓父子都险些被抓了去。安先生连连摇头,“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老钱啊,我看你们父子俩还是别去了,别人还没到东湖,就先被抓了壮丁。我一大把年纪是没人要的,你们还是先回家吧,过段时间再打听一下我女婿的下落。”

“那我们就先回了,安先生你一定要好好劝劝雯雯,让她一定要想开一点,年纪轻轻的不能再寻短见了。”老钱也皱着眉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爹,我要跟安先生一道去看雯雯姐,要是有人抓我,我就跑。”

“你跑的了吗,当兵的手里都有枪,老老实实跟我回家,要不然你雯雯姐没见到,还丢了小命。”老钱硬是把满仓拖了回来。

老钱这两天都没有出门,每天都和赵铁匠一起喝酒,赵铁匠有些老不正经,抑或是喝了酒的缘故,“现在雯雯就等于守了活寡,你还不如把雯雯娶进门,你们安、钱两家并一家,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吗。”

“我说老赵,喝多了吧,雯雯才多大,嫁给我这个小老头,亏你想得出来!”

“我看雯雯干脆给你们家满仓当媳妇算了。”老赵媳妇在一边插话。

“不行、不行,满仓才十五,雯雯比满仓大七、八岁。再说咱们家这个外来户,穷的叮当响,委屈了人家雯雯不说,安老先生也不会答应的。这事今天就随便一说,以后不要再提了啊。”

“老钱,这个事情包在我们两口子身上,找机会我和安先生说说。”赵铁匠喝了一口酒,有点兴奋起来。“你看雯雯是多好的姑娘,漂亮贤惠,嫁给你们家满仓,简直就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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