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就是隔壁杂货铺的李老板，他们家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没出事，反正李老板好像渐渐的就疯了，说自己是什么保密局的站长，我和李婶刚才已经把他送到南江医院去了。不知道这个情况是不是重要。但是我有些不放心，觉得还是来报告军管会······”安雯陆陆续续的说着，玉婉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静静听着。安雯说完以后，玉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来好一会突然开口说道：“你刚刚把李老板送到南江医院去的？那个李婶现在也在医院吗？

“应该还在，李婶是家属，她不会丢下她男人不管的。”

“那我们马上去他们家，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安雯你能带我们去吗？”

“就在豆腐店隔壁，紧挨着呢，我带你去吧。”安雯说完站起身，玉婉带了两名战士，跟着安雯去了李记杂货铺。

四

豆腐店里的生意刚刚开始有些忙碌起来，满仓正手忙脚乱的张罗着。抬眼看见安雯和几名解放军走过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来。

“雯雯姐，军管会的人来做什么？”满仓问道。

“他们来检查李婶家的杂货铺，我们还是做我们的生意，你别管那么多了。”

“我才懒得管他们家的闲事，都让军管会抓起来才好呢。”满仓不屑一顾的说道。安雯指了指杂货铺，向黄玉婉示意就是这，玉婉点了点头。

可能是走得比较匆忙，李婶家的门没有上锁。玉婉轻轻的推开了杂货铺的门，杂货铺里显得昏暗、零乱，柜台和橱窗里陈列着一些家里常用日用百货，她仔细的检查了货柜和陈放的商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玉婉停下脚步，左脚感觉踩到一个硬物，低头看了看，弯腰捡了起来，原来是一颗算盘珠，端详了一会儿，顺手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又看到柜台上还放着一把算盘，但是上面的算盘珠一颗也不少。黄玉婉继续往里走，走到头是一扇门和阁楼的木制楼梯，她拉开了那扇门，这扇门好像有几日没有人打开了，门把手上已经落了灰尘，门后便是后院。玉婉嘱咐另外两名战士，

“你们到后院仔细搜查一下，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后自己就上了阁楼，阁楼上显得更加局促，首先映入玉婉眼帘的，是墙边堆放的一摞各式各样的算盘。大一些的放在下面，上面放着相对小一些的，新旧不一、颜色各异。玉婉走到近前仔细数了数，一共是十八把算盘，其中有一把算盘已经拆过，上面的算珠已经缺了不少，玉婉拿出口袋里的那颗，和这把算盘上的比对了一下，没错！丢在地上的那颗应该就是这把算盘上的。玉婉继续查看阁楼上的陈设，墙上还贴了一张泛黄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分布图，除此以外，就是靠近窗户的一张双人大铁床，床上的被褥显得肮脏和凌乱，好像从来没有收拾过。黄玉婉知道这张铁床的价值不菲，看了看四周，也就这张床最值钱了。地图的旁边还挂着一幅李掌柜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玉婉伸手摘下相框，端详着照片上的人，这张照片应该是解放前拍的，李掌柜的鼻梁是架着一副细边眼镜，中间的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也显得可爱、活泼，右边身着旗袍、烫着卷发的少妇，应该就是现在的李婶无疑了······

从杂货铺里出来，黄玉婉看见安雯在门口收拾一副豆腐挑子，于是走了过来，

“安雯同志，有些情况需要跟你打听一下。李掌柜是不是有个儿子？你看见过他儿子吗？”玉婉静静的看着安雯在忙碌着，觉得不应该在此时和她说话，但是玉婉的性格又决定她一旦有疑问，是必须要尽快找到答案的。安雯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听李婶说过，她儿子在上海读书，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我在他们家隔壁开店已经三年了，还没看见过李婶的儿子。”

“他们家还有别的亲戚或者朋友来过吗？”

“没听说李掌柜家里有什么亲戚，经常来的都是一些街上的老顾客、满仓你知道李婶他们家还有什么亲戚吗？”安雯一时想不起来李婶家里有没有亲戚，就顺口问了满仓一句。

“亲戚好像没有，但是几个月前，总是有外县人到杂货铺来，每次都拿来一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说是放在杂货铺让李掌柜代卖，没过两天又有人来把那包东西拿走了，李掌柜说东西不好卖，人家当然把东西拿走了。可是我发现来拿东西的人和送东西的不是一个人，就觉得奇怪，不想管他们家的闲事就没有多问。”满仓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心眼，他提供的这个情况对军管会是非常重要的，黄玉婉一听就知道杂货铺里必有蹊跷。

“你叫满仓，钱满仓就是你吧！”黄玉婉看了看这个年轻俊朗的青年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满仓问道。

“刚才安雯不是叫你满仓，我又看见了钱记豆腐店的招牌，你不叫钱满仓还能叫什么？”听到满仓惊讶的问话，玉婉感觉有些可乐，同时她觉得满仓这个大男孩真是有些傻得可爱。

“雯雯姐，我走了。”满仓挑着豆腐挑子走了。

“路上慢点，送完赶快回来，店里还有事情，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安雯嘱咐满仓道。

“每天都往外送豆腐吗？”玉婉随口问安雯。

“送豆腐是南江解放以后才开始的，是军管会谢队长他们、不，是谢副主任帮我们联系的几家单位的食堂···”安雯说着说着，又看了看面前的黄玉婉，似乎感觉有些不太自然起来。此时到后院搜查的两名战士出了杂货铺，

“有没有什么发现？”玉婉问道。

“这个李掌柜是真的疯了，后院的柴房的地上尽是大便，臭气熏人，有的好像是一个多月前留下的，有的好像是一、二天前刚留下的。臭死了，这家人肯定是疯了，就在家里随地大小便。”其中一名小战士皱着眉头说道。

“除了在地上大小便，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发现？”玉婉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问道。两名战士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除了草垛和柴禾，什么都没有。”

“草垛里检查了吗？”玉婉严肃的问道。

“没、还没有···”两名战士自知理亏，回答的也不像原先那么干脆利落了。

“你们就是这么做侦查工作的吗，如果草垛里藏了什么怎么办？马上回去重新检查。”玉婉一脸严肃的表情，让两名战士紧张到了有些害怕的地步。

“是！”两名战士转身又进了杂货铺。玉婉双臂交叉的放在胸前，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度着步、思考着、等待着。安雯偷眼看了看黄玉婉，此时她觉得这位军管会新来的女干部神气极了，笔挺、合体的制服加上果敢飒爽的神情，对长期在豆腐店里打转的安雯有着极大的诱惑和吸引力。她似乎想象着有朝一日，也能像玉婉那样成为一名女军官，或是和玉婉成为出双入对的好姐妹、好同事······

“报告黄科长，草垛下面的墙壁上有一道暗门，里面只有这支皮箱。”后面跟着出来的战士，手里拎着一只中等的皮箱，皮箱显得有些沉，

“轻一点，慢慢的放在地上。”玉婉叮嘱手拿皮箱的战士道，一边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这支皮箱，这是解放前军统内部的制式装备，统一的颜色，型号分为大、中、小三种式样。后来的保密局还增加了一种更小的皮箱，并且在这种皮箱里加装了夹层，便于隐藏枪支和爆炸物。此刻的玉婉也正面临这个担心，所以没有贸然打开皮箱，她俯下身子用耳朵贴近皮箱，仔细的听着······

这一切都被安雯看在眼里，看着玉婉紧张而严肃的神情，安雯也感到心里一阵一阵的紧张，她想到自己豆腐店的库房的墙壁也有一个暗柜，当初老钱叔还在里面藏过黄豆，可现在里面藏得东西足够买下好几间大的铺子。说到这里，大家应该都知道安雯藏在暗柜里的，正是安凯亲手交给她的那十根黄鱼。而且库房和隔壁李婶家后院只有一门之隔，万一军管会再扩大搜查范围，那豆腐店是肯定要查的，那么······安雯不敢再往下想，此时她反倒希望黄玉婉和她带来的人能够尽快的离开。安雯看到玉婉正在轻轻的打开皮箱，她的心似乎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支皮箱是什么时候被放在后院柴房的，皮箱里是什么，安雯一点也不知道，但是从军管会的人紧张而严肃的表情来看，这支皮箱的秘密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