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8-04-15 作者： 外研社编译组

第一章

肉中刺

第一章

作者：劳伦斯

一阵风吹起，杨树林被吹得偶尔泛白，就像有一团火焰将它们吹飞起来了似的。Www.Pinwenba.Com 吧流云浮动，蓝天若隐若现。斑驳的阳光撒落在平坦的田野上，黑麦田和葡萄园笼罩在阴影里。远处，在蔚蓝天空的映衬下，大教堂直冲云霄，下面隐约可见梅斯市的屋舍聚拢在一起，好似一座山丘。

椴树林旁的田野间，一座座兵营立在光秃坚硬的土地上。这一群营房是用波状铁皮制成的圆屋顶的临时营房，屋顶上茂盛地生长着士兵们种下的旱金莲。营地一侧是一片菜园，士兵们种下成排的淡黄色莴苣。营地后方是个偌大的操练场，土质坚硬，周边围着铁丝网。

下午的这个时候，兵营里空无一人，行军床均已叠起。士兵们懒洋洋地呆在椴树下，等待着操练的命令。巴克曼坐在树阴下的长椅上，花香浓郁腻人。地上散落着支离破碎的浅绿色的椴树花。他正在给母亲写每周一次的明信片。巴克曼是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四肢灵活的帅小伙。他坐得真是纹丝不动，正努力地写着明信片。当他弯腰写明信片时，他的蓝色军服耷拉着，让他年轻的身材显得有些走形。他那晒得黝黑的手一动不动，不知如何下笔。“亲爱的妈妈”——明信片只寥寥地写了这几个字。然后，他机械地草草写道：“非常感谢您的来信和寄来的物品。我一切安好。我们正要去防御工事操练——”写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坐在那里，暂时不动了，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显然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又看了一眼卡片。但他再也挤不出只言片语了。心有千千结，下笔无一字。他署上名，抬头看看，似乎担心有人注意到他的**一样。

他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局促不安，嘴唇苍白，新长出来的浅色髭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面容姣好，举止优雅，颇有几分女子气。但他不乏军人意识，好像对严于律己信奉不已，对投身军营服役也颇感满意。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年轻人的狂妄自大，敏捷的身体也彰显着年轻人的胆大妄为，但现在，这些都被压制住了。

他将明信片放入紧身短上衣的口袋，走过去加入到他的那群战友中。他们懒洋洋地斜靠在树阴下，粗俗地谈笑着。今天，他没有参与其中。他靠近战友，只是想感受集体的温暖。有些东西占据着他的思绪。

不久，他们被召集列队。中士出来训话。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年约四十。他的头向前突出，在强有力的双肩间略微下陷，结实的下颚寻衅似的翘起。但他双眼冒着火光，脸皮松弛地耷拉着，透着十足的醉意。

中士咆哮着发号施令，声音粗暴。这一小队士兵向前行进着，走出铁丝网围着的操练场，走上开阔的大道。他们步伐整齐，富有节奏感，扬起了一片尘土。巴克曼夹在密不透风的四列战友之中前进。灼热、尘土和层层围裹令他几近窒息。透过行进队列的空隙，他看到路边细小的藤蔓上布满尘埃，莠草间的罂粟花迎风摇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而远处的天空阳光明媚，旷野上空气清新。但他却将自己幽闭在暗无天日的焦虑之中。

行进时，他和平常一样步履从容、矫健轻松。但他的身体在独自前行。他的精神游离在体外。随着这一小支队伍离小镇越来越近，这个年轻人心里越来越纠结，意识愈加游离在外。他的身体在机械思维的操控下运转着，心不在焉。

他们走下大路，成单列沿林间小径行走。林间满目苍翠、神秘静谧、树影斑驳、长草遍地、人迹罕至。他们走出树林，来到了阳光下的一条壕沟前。这条壕沟在土木工事脚下的深草花丛之间蜿蜒曲折，悄无声息；眼前的工事拔地而起，呈阶梯状，墙体表面光滑，但土质疏松，顶端长满了深草。茂盛的青草中，雏菊和杓兰泛出白色和金色的光，它们在防御工事安宁的环境中得以保存完好。周围丛林密布。偶尔一股神秘的风袭来，使覆盖土木工事顶端的花儿和深草摇曳低俯，像是在发出警报一般。

士兵们站立于壕沟尽头，浅蓝配以深红的制服非常亮丽。中士正在下达指示。在这个人迹罕至、极度静寂的地方，他的声音显得尖锐而令人惊恐。士兵们虽然在听，却发现要想听明白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