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有些不解地说:“说吧,要帮什么忙我帮。反正我光杆子一个,他们也不会怎么我的。”
“是这样。”常山里神秘地闪了闪狡诈的小眼睛说,“我爹死了,他们肯定很着急。死尸在他们手里,扔不能扔,留又不能留太久,肯定要找我。我呢,今天就悄悄领着我媳妇去县城流产。到时候他们找不到我,我就说去流产了。他们把我父亲打死了,他们违法。我们不违法,他们违法,那我们告他们的时候,就有理。我爹呢,有病多少年了,每年都要花费不少钱,他死了我还减轻负担了。(听到这里,光棍气得自言自语说:什么东西。)我要靠着这个机会,捞他们一把。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回来了,给你个电话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你给我办什么事呢,我走后,你就去书记家问问。说我临走交代给你的,给我爹送饭。书记肯定说饭不用送了,人死了。那你就问镇里打谱怎么处理,然后再打打电话给我说。”
交代完,常山里就领着妻子孩子悄悄去县城了。
老头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在全镇,接着在全县传开了。全县如火如荼的计划生育大运动被这个事件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熊熊燃烧的火焰扑地一声几乎被浇灭了,一股白亮的水蒸气像传言一样在空中升腾。县里来了调查组,镇委冼书记和王镇长都过来了,井书记和明镇长像死了爹娘似的整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冼书记对于明立做出这样轰动的事来,感到很生气,但为了不挫伤大家的积极性,将来还要继续搞下去,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愁是没用的。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一是找到他的家人,赶紧把死尸拉走。不然的话,放医院的冰柜里也不是长法,何况一天一天的费用。二来呢,要统一口径。对外谁都不能说打过他。就说问了他几句话,他生气,就死了。我问过他们村的干部了,这老头有肺气肿很厉害,已经多年了。”转脸又对明立说:“你干多少年乡镇工作了,也不问问有病没病。病人能胡来吗?不过呢,都是为工作,到这时候也不能埋怨谁了,全力以赴把这项工作搞好,不要对外宣传,以免影响其他组的工作。明立你就躲一躲吧,别在镇里转悠了,你去县医院负责联络。不过一般不要出头露面,工作叫他们干,真遇见他们拿不准的,你给把把关。”
王镇长又把各自的分工重审一遍,工作该怎么开展的怎么开展,就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老人善后处理,由井书记亲自过问。
常山里安排探风的光棍很听话,他前脚朝县城走,光棍后脚就到了书记的家。
书记家在村头上,刚盖完的四间大平房。高高的院墙上沾上了玻璃渣,像是看守所,怕里面的犯人逃跑似的。不过光棍明白,书记把院墙修得那么高,还为了防止有人爬墙沾上了玻璃渣,并不是怕里面的人逃跑,而是怕外面的人进去。因为计划生育运动,使有些村民成了“绝户”,这在农村可是天大的仇恨。书记尽管想方设法地保护那些和自己亲近的人,可还是有些双女户对他们恨之入骨,扬言说:“你让我当绝户,我就让你家成灵堂。”书记每时每刻都在防备着有人找他的麻烦。
光棍像做贼似的从书记家敞开的大门向院子里鬼鬼祟祟地张望了几眼,发现村书记家里有客人,又把头缩了回来。里面的客人不是别人,是镇委井书记,他就是来找书记商量常山里父亲后事的。
光棍鬼鬼祟祟地像影子一样在村书记大门口一闪,被一向警觉的村书记发现了,大声把他喊家里去了。
光棍进去后装作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书记啊,常山里临走的时候我正巧在大门口遇见他,他说去县城给他媳妇做手术去了,说他爹如果被工作队的逮去了,让我去送个饭。今天我去他爹的家,发现家里没人,不知道他是跑了,还是被逮去了?逮去了我上哪里去送饭呢?”
井书记和村书记满脸愁容地看了看光棍。村书记低下头,郁闷地说:“逮去了,也不用送饭了,死了。”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光棍故作惊讶地问。
“还怎么死的?他就不能死吗?他早该死了。”村书记气呼呼地说。
光棍不知所措,他知道和书记说话可不能太过了,否则,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特别是现在,又不是自己的事,更要小心。所以,书记一说,光棍就不吱声了。
书记看了看光棍,知道常山里的事也许光棍能帮忙,于是,放缓了语气说:“你不知道他有病吗?谁也没招他,一口气没上来,就憋死了。”
光棍从书记家回来,就像贼似的匆匆忙忙地赶到村小买部,瞅没人的时候给常山里打了电话。常山里听完电话后恶狠狠地说:“哼,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