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天的阴影（2）

2018-04-15 作者： 外研社编译组

第二章 春天的阴影（2）

农场离林边不到一百码远。Www.Pinwenba.Com 吧树墙构成了这个开阔的四方形庭院的第四面墙。房屋面朝树林。怀着复杂的心情，辛森留意到李子花散落在长势茂盛、色彩缤纷的樱草花上。这些樱草花还是他亲手种在这里的。如今它们长得多茂盛啊！李子树下长着丛丛簇簇的樱草花，有大红色的、粉红色的、还有淡紫色的。辛森看见有人透过厨房的窗子扫了他一眼，还听到男人们的说话声。

房门突然打开了：她俨然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他感到自己面色发白。

“你是？——阿迪！”她惊呼道，一动不动地呆站在那儿。

“谁啊？”农夫喊道。接着是男人们低沉的声音。那些低沉的声音，好奇而又几乎带着嘲弄，使这位访客心生痛楚。辛森在那儿等着，冲着她灿烂地微笑。

“我——为什么不是呢？”他说道。

她脸红了，一直红到面颊和脖根。

“我们马上就要吃完饭了。”她说。

“那我在外面呆着。”他示意自己会坐在门旁的红色陶桶上。这桶伫立在水仙花丛中，里面还装着饮用水。

“哦，不要，进来吧。”她急忙说道。辛森跟着她走进去。在门口，辛森迅速地瞥了这家人一眼，并鞠躬行礼。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困惑。农夫、他的妻子，还有四个儿子坐在餐桌旁。餐桌上胡乱摆放着些盘碟，男人们的衣袖一直挽到胳膊肘的地方。

“非常抱歉在午餐时间来打搅你们。”辛森说道。

“你好，阿迪！”农夫说道，尽管用的是以前的称呼，可是语调冷淡。“你好吗？”

然后他和辛森握了手。

“你要吃点吗？”他邀请这位年轻的访客，但想当然地认为他会被拒绝。他断定辛森已变得相当讲究，吃不下这粗茶淡饭。年轻人对这种责难感到畏缩。

“你吃过饭了吗？”女儿问道。

“没有。”辛森回答道，“现在太早了。我一点半的时候就回去。”

“你叫它午餐，是吗？”大儿子近乎讽刺地问道。他曾是辛森，这位年轻人的密友。

“等我们吃完后，会给阿迪些吃的。”病弱的母亲反对道。

“不——不用麻烦。我不想给你们添任何麻烦。”辛森说道。

“你就靠这新鲜的空气和美丽的景色过活吧！”十九岁的小儿子笑着说。

辛森绕过这些房屋，进到屋后的果园里。在那里，沿着树篱生长的水仙花左右摇荡，就像栖息在树枝上竖起羽毛的黄色鸟儿一样。他特别喜爱这个地方。这里山峦环绕，熊皮似的树林遍布于它们的谷肩之上，小小的红色农场像胸针一样别在它们的外衣上；山谷间流淌着一股蓝色的清泉，家用牧场则是光秃秃的，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唱着，虽然通常没有人会听。即使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会梦到这里，感受洒向面颊的阳光，欣赏冬日细枝间的几捧白雪，或者闻闻春天来临的气息。

希尔达很有女人味儿。只要她在场，辛森就会感到局促不安。他俩都是二十九岁，但希尔达看上去比他大很多。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很傻，近乎虚幻。她是那么的恬静。当他正在拨弄低枝上那即将脱落的李子花时，希尔达来到后门抖台布。家禽在草堆旁竞相追逐，鸟儿在树林间欢腾雀跃。她把乌黑的头发盘成一圈，像戴着一顶王冠。她举止很坦然，又很疏远。她叠起台布时，远眺群山。

没过一会，辛森回到了屋里。希尔达准备好了鸡蛋、乳酪、炖过的醋栗和奶油。

“鉴于你今晚要吃正餐，”她说，“我只是给你准备了份清淡的午餐。”

“这真是太好了。”辛森说道，“你始终保持着一种真正质朴田园的风格——看你那用稻草和常青藤花蕾编成的腰带就知道了。”

他们仍在彼此伤害着。

辛森在她面前感到不自在。她简洁果断的言语，她疏远的举止，都令他感觉很陌生。辛森又一次羡慕起她灰黑的眼眉和睫毛。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在她美丽的灰黑色眼睛一瞥的瞬间，他看到了眼泪和一束奇异的光。而在这一切的背后，辛森看到了她对她自己的平静接受，也看到了战胜他的欢欣喜悦。

他感觉到自己在萎缩。他努力保持着一种嘲弄的姿态。

希尔达把他送入起居室，自己去刷盘子。这个又长又矮的房间是用修道院的拍卖品重新布置的：放着年头很久的紫红色棱纹平布垫的椅子，一张椭圆形的抛光胡桃木桌，还有一架钢琴，尽管已经算是古董了，但依然美观。虽然有些陌生，他还是很满意的。辛森打开一扇嵌在厚墙之中的高橱柜，发现里面装满了他的书，他的旧课本，还有他曾寄她的诗集，有英语的、有德语的。白色窗户下的水仙花映照着房间，他几乎能感觉到它们的光芒。这种古老的魅力再一次迷住了他。墙上挂着他年轻时画的水彩画，它们已经无法再令他满意了。他记起十二年前他是多么激情洋溢地为她作画。

希尔达擦着盘子进来了，他又一次看到她那果仁般白皙的美丽双臂。

“你在这儿真的很棒。”辛森说，继而他们四目相对。

“你喜欢吗？”希尔达问道。这是一种旧识的、低沉而又沙哑的亲密语气。他感到一种源自血液的快速变化。这是一种古老而有趣的升华，他感到自己变薄，几乎快要蒸发，好像灵魂就要获得释放一样。

“嗯。”辛森点点头，又像小男孩一样冲着希尔达微笑。她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