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还能有谁,时间还早,先坐会吧。”高乐生说。
这时,皮总已站了起来,上前伸出毛茸茸的双手把翠秀拉到自已旁边坐了下来,笑着问道:“翠秀老家是哪里人啊?”
翠秀心房一紧,很有些受宠若惊。她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向头老板为何要叫自已吃饭,刚要回话,高乐生说:“翠秀与我是一个村的,说起来还是我的远房侄女哩!”
皮总一听,抚掌道:“好,好!”
皮总说的好什么,翠秀不知道,高乐生也不便细问,只是以笑作答。说笑了一阵,高乐生说:“皮总,我们该去酒店了。”
皮总这才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连忙起身道:“都六点了,时间过得真快。翠秀,你坐我的车过去。”说罢,也不管翠秀答不答应,拉住翠秀的手向外面走去。
这是本地最高档的酒店,老远就能看到立于楼顶熠熠生辉的“摩天国际大酒店”七个字,酒楼约有三十余层,没梭没角,圆圆的,看上去象是一根巨大的玻璃柱子直插云天。旋转玻璃大门口,四个着装整齐的男女服务生向她们深深一鞠躬,象歌唱一样齐齐吐出“欢迎光临”四个音符,其中一个女生领她们来到电梯间,乘电梯直达楼顶,送入一个光鉴照人的豪华包厢。
楼顶是酒店的旋转包厢,客人进入后,包厢开始缓缓移动,象是乘坐飞机一般。通过落地窗户,无遮无挡,可以看到四周远近的景色。翠秀象是作梦一般,心房随着包厢的移动在突突直跳。她没有坐到圆桌旁,而是伫立窗前,透过绿色玻璃,看到大街上的人和车,就象在老家门前树下看到的蚂蚁群搬家一样,全成了缓慢爬行的小蚂蚁。那些看上去豪华漂亮的高大楼房,全被踩在自已的脚下,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原本漂亮气派的房子,房顶东一坨西一块,比自家的杂屋还要七零八落。她不明白,那大的楼房都建起来了,为何不把楼顶整漂亮点。最起码,也该平整一点,不要堆放那么多的杂物。
正在翠秀胡思乱想时,突感右手被人拉住,回过神来一看,发现是皮总来到了她背后。皮总笑呵呵地说:“秀,怎么样,东明这座城市不错吧!来,先吃饭,饭后我陪你游遍东明市的角角落落。”他这一声“秀”,叫得翠秀心头一阵发热。不是别的,出生以来,她似乎还没听到有谁这么叫过她,且又是这样的让她舒心。她想:莫不是……
“是呀,先吃饭,要不菜都凉了。”高乐生打断了她的遐思,笑着说。
翠秀回到圆桌前,被皮总拉到右旁坐了下来,左边是高乐生。三杯高脚玻璃酒杯已被服务生倒满了酒,充溢着酒香的酒杯闪着幽幽绿光。桌子上已摆满了菜什,沿着玻璃转盘摆了一个圆圈。诺大的圆桌,除了皮总和自已外,只有高乐生,显得十分的空荡。翠秀正想说这么多菜三人怎么吃得完啊!话没出口,高乐生已起身端起高脚玻璃酒杯来到皮总跟前躬身说:“我先敬皮总,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厂的关照。”
“慢!”皮总不紧不慢端起酒杯碰上高乐生的酒杯说:“今天这第一杯酒,我该先敬你高厂长。是你,让我今天荣幸地认识了秀。”说罢一饮而尽。
高乐生知多说也无益,喜不自禁,把酒倒进了肚。
翠秀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不知如何是好。为表示礼节,端起酒杯,放到唇边沾了一点点,刚要放下酒杯,皮总捉住她的手说:“秀,我和高厂长干了,你也一样要干,不可耍滑。”
“皮总,我可不会喝酒啊!”翠秀笑道。
高乐生也说:“皮总,她一个女的,随她吧。”
“那怎么行,喝酒可不能坏了规矩。”皮总不依不饶,没有松手。
翠秀望着高乐生,高乐生说:“翠秀,既然皮总要你喝,你就喝了吧。”翠秀听高乐生发了话,不喝也不行了,便仰起脖子,咕嘟嘟把一杯酒灌进了喉咙,呛得她用手按住脖子,嘴里“哦呀”不止。
酒杯空了,三人坐了下来。一旁的女服务生又重新给酒杯倒满了酒。皮总夹了一片鱼翅放到翠秀的碗里说:“酒要喝,菜要吃,要不容易醉。”
翠秀说声谢谢,把鱼翅送入口里,笑着说:“城里就是不一样,南粉也比农村的好吃。”
高乐生笑道:“这不是南粉,是鱼翅。”
翠秀见说是鱼翅,拿筷子翻动着吃剩的鱼翅说:“这是鱼的翅膀吗,一根一根的,不象,明明是南粉啊!”
高乐生笑得按住嘴巴,生怕一笑把满嘴的菜喷出来。
皮总笑道:“秀不但漂亮,也很幽默。”说罢,立起身子端起酒杯碰向翠秀跟前的酒杯道:“秀,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来,我敬你一杯。”
翠秀见皮总要敬自已的酒,忙起身端起酒杯说:“皮总,这杯酒我该敬您的。”说罢向皮总的酒杯碰过去。
皮总把酒杯别向一旁道:“女士优先,我先敬你。”不等翠秀说话,将酒杯碰了翠秀的杯子一下,一仰脖子,咕嘟嘟灌进了肚。
翠秀已是满脸通红,笑了笑,并未沾酒杯。皮总见她不喝,右手搂住她的腰,左手挟住她酒杯,执意要她喝。
翠秀腰肢一扭站了起来,挣脱开皮总的右手,说声“我喝。”闭着双眼将酒倒进了喉咙里。
皮总双手击掌,连声叫好。
本来不擅喝酒的翠秀,两杯“茅台”下肚,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头象是发了酵一般,胀得厉害。这时,对面墙壁上的电视里象是助兴一样,正在播放着《水浒传》里武松醉酒过景阳岗的画面。她说:“武松喝了三大碗才打死了老虎,我才喝了两杯,还差一杯哩,拿酒来。”服务生为她倒上了一杯,她咕嘟嘟一饮而尽,皮总盯着她笑,高乐生也在笑,她也笑了。只是在她的眼中,一切都变得混沌了。电视里的画面成了一片白蒙蒙的影子,眼前已不止一个皮总一个高乐生,而是两个三个皮总和高乐生在晃动。她看到他们在笑,也想笑,笑不出声。想哭,又哭不出来。喉咙里象火在烧,感到口渴得厉害。皮总不愧老到,笑着递上一杯茶水,叫她喝口茶,说茶能醒酒。她手一推,说不要喝茶,她没醉,连呼倒酒。服务生盯着皮总看,皮总笑了笑,示意给她满上。服务生不敢怠慢,给她桌前的杯子倒满了酒,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样一连喝了三大杯,高乐生走过来夺下她的酒杯说:“翠秀,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她斜着眼说“我没醉,我看你是舍不得酒钱吧,要是舍不得,这酒钱我来出。”一句话把高乐生呛得无言以答。
接着,翠秀喃喃叫唤着“给我倒酒,给我倒酒,我要再敬皮总一杯。”说着说着,双手一拢,头一歪,伏在桌子上,呼出了微弱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