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一切太晚,上天怜悯地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可要认真活着,绝不能被蒙蔽了。
婚礼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到来,但是这期盼之人却并不包括有些人,例如淳于邯、周箬涵、夏侯渊。
身着大红色的喜袍,凤冠沉重,垂下的珠帘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当淳于邯走出丞相府时,才发现外面早已人山人海,场面蔚为壮观。
红毯铺地,从台阶直绵延到喜轿前,这待遇,要比上一世好得多。
淳于邯站在门前向爹娘告别,淳于真一如既往地淡然从容,脸上的笑却有些勉强,而淳于夫人自是早就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爹娘,你们保重身子,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你们担心的。”淳于邯浅笑,眼眸清澈明亮。
“做了太子妃,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可再任性妄为。”淳于真肃了脸色,谆谆嘱咐。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说完这句话,她轻轻转身,厚重的裙摆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在吉祥和喜婆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阶梯,正要俯身入轿,一抹苍凉的埙声先于喜乐响了起来,淳于邯身子一顿,凝神再去听时,那声音已经淹没在了骤然响起的喜乐声中。
大致是幻觉吧,是谁会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吹奏那么悲凉低沉的埙呢,可是,却该死地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轿子微颤,抬着她朝太子府而去,轿中之人微阖上目,耳边是嘈杂喜庆的吹打声,脑海里却盘旋着一曲民谣小调,那是她小时候在师傅身边时从溪边浣纱的女子那里听来的。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郎哟郎哟,念卿不思茶与食兮,此心相守无绝期兮……”
淳于邯张唇轻轻吟唱,却不知,那婉转的歌声正好和天际的埙声合到了一起。
茶楼之上,一青衣男子迎风而立,手里握着一个造型朴素的埙,春风乍暖还寒,吹得墨发飘散,迷离了俊朗的容颜,也打乱了一脸的哀伤。
喜乐的声音渐行渐远,男子依旧站得笔挺,用那双平静且晦暗的眸望着喜轿远去的方向,良久。身后的白斩终于看不下去,不忍地道:“公子,回吧,这里冷。”
男子微微抬首扶额,忍住了脑袋里突然奔袭而来的剧痛,身子晃了几晃。
“公子,你怎么了?”白斩黝黑的面庞上满满都是担忧之色,李磐不语,只摇了摇手,独自摸索着转身,脚步凌乱地往楼梯下走,白斩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
喜轿缓缓地落在了太子府的大门口,鞭炮齐鸣,热闹非凡,而淳于邯的内心却愈发平静,仿若这热闹与自己无关。
她终究是嫁给他了。当她的手搭在那只指尖冰凉掌心干燥的大手上时,她心情异常复杂,似乎还能忆起上一世内心的雀跃,却也掺杂了这一世纠缠的痛苦和无奈。
他握着她的手跨过了火盆,在跨门槛时,她被过长的裙摆绊了一下,身子一晃,他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不经意地绕过她的腰际搭了一把力。
淳于邯心脏一颤,似是被触动。若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这场婚姻是两人的交换和她自己的报复,恐她会产生一种夏侯湛对她也算关怀的错觉。
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一扭身子躲过他的触碰,自己靠着盖头下那有限的视野加快了脚步。夏侯湛落后一步,剑眉微蹙地看了一眼无时无刻不在和他闹别扭的女人,无声且不屑地哼了一声,视线微转,再不肯落在她的身上。
接着便是冗长的典礼,太子娶妻比平常人家麻烦许多,礼节也多,而且她五更起来化妆,连早膳都未用,而太子妃婚服那宽而紧窄的腰带勒的她快喘不上起来,似乎也不允许她吃得太多。淳于邯顶着沉重的凤冠,拖着累赘的裙摆,端着端庄的架子,几次叩拜下来已经没了多余的力气,在拜完天地接着祭拜祖先时,她起身时头有些晕,第一反应自然是伸手去抓旁边的人以防摔倒,结果,她下意识抓的是离她最近的夏侯湛,而不是旁边伺候的侍女。
那个男人是绝情且小心眼的,她虽然知道,但这一次不巧又验证了一把,只觉她握住的手臂猛地一抽,脱离了她,接着那人漠然转身上前一步,虽然明眼见着是在等她,可他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不想与她接触。
好啊,她适才推拒过他一次,他这个时候都不忘还回来,果然是锱铢必较、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