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湛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深邃的眸中有着怀疑,还有着初见时的漠然。
他冷哼,唇角的笑带着刺目的轻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这封信是本宫今日上早朝前收到的,本欲不信,但是让人找了你以前的笔迹来对比,本宫还真是心寒!原来本宫竟在不经意间拆散了一对有情鸳鸯!”
淳于邯背脊生凉,她大脑空白一片,此时已经顾不得夏侯湛是否信任她了,因为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信任,而她担心的是,到底是谁拿得了这封信,又是谁将她原本的内容换掉来陷害她!若是今日夏侯湛没有妥协,那么这封信流传出去,岂不是一石三鸟?
她自己会名声尽毁,毫无疑问地连累到她的爹爹;而夏侯湛会戴上一顶巨大的绿帽子,让世人耻笑;至于李磐,更是会被无辜地牵涉其中,招来杀身之祸!
是夏侯渊做的吗?真是好深的计谋,好歹毒的心思!
“那太子殿下何必妥协?若是您今日去上朝,损失掉的不过是一个太子妃和自己的名声,而你妥协的后果,则是失去吏部的控制权,算起来还是得不偿失啊!”淳于邯冷着脸,反唇相讥,她现在还陷在愤怒和悲伤中,所以有失冷静,说话也难免过激。
闻言,夏侯湛缓缓地收紧拳头,将那封信揉皱,太阳穴更是青筋暴起,他心中憋闷,出口的声音却是清澈的,句句化为双刃剑,伤人,伤己。
“别太过自以为是,你该知道,娶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的身份,若是这封信被传出去,本宫损失的就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子妃和名声,本宫最怕失去的是丞相这个助力,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丞相爹爹因为受你连累而遭到父皇责罚吧?你该知道,父皇等一个制裁你爹爹的机会等了多少年,偏偏丞相步步谨慎,却生了个只会给他惹事的女儿!”
淳于邯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慢慢地变得透明,她无力地靠在桌案之上,用手撑着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她真的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会给身边所有的人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她无力浅笑:“是……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对不起,那太子殿下,你不会就因为一封信就被别人拿捏吧?”抬眼,她带着希冀地看向他。上一世,眼前这个男人能在那般困难的局面中打败夏侯渊登基,想来定是有着过人的智慧和坚韧,她不想向他解释什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希望将伤害降到最低。
“这事不用太子妃操心,本宫自会处理,损失,只有这么一次!但太子妃该愈发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就算相思难捱,也不要再笔墨传情!只要你一天是太子妃,就给本宫守好一天自己的本分!”夏侯湛说完,再不肯看她一眼,独留给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淳于邯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如被堵住一般,她翕合了一下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缓缓提步,脚下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耗费了浑身的力气。
记得上上次,他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去李府替李磐治病的事情,冲到潇湘苑来冲着自己大发雷霆,上一次,话本的事情让他颜面尽失,她刺伤自己来反抗他,他也是怒不可遏,低吼着让她滚。
可是这次……他明显平静了许多,看她的目光中带着冷漠和厌恶,其实,她倒宁愿他对着她发火,那样她可以酣畅淋漓地和他对骂,心中也会舒坦一些。
而不想承认的是,依着上一世她对他可怜的了解,他这种表现……是彻底失望了吗?
不知为何,淳于邯心中难受至极,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他竟没有问过自己一句,便笃定那封信是自己写的,他们之间虽然从一开始便没有信任,但是被这样误解,她还是憋闷不已。眼眶发酸,却哭不出来,心口很疼,却无处发泄。
但是她知道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她要想想,她托云烟带出去的信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虽然她很不想怀疑,但是那日云烟模仿她的笔迹帮她抄《女诫》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子,那个一口一个“姐姐”甜甜地叫着她的女子,那个一见了她就说个不停像个小麻雀般吵闹的女子,真的会是陷害她的那一个吗?
回到潇湘苑,淳于邯将那日抄写的《女诫》翻了出来,看着上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她木然枯坐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没有人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那种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如果说夏侯湛的不信任是一条鞭子,将她勒着让她透不过气来,那么亲密的人的背叛才是淬了毒的匕首,一招致命!
谁来告诉我,云烟,到底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