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磐的心在听到那声唱和时也顿时停止,他没想到夏侯湛今日会来,如果让他认出邯儿,那……
而那么多人都在为她担心,当事人却完全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别几月,她没有想到,和他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刑部归她的爹爹管辖,她想,就算有高官会来听审,也该是刑部官员,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前来当李磐的讼师,却不想……他会来。
夏侯湛往堂上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堂中呆立的娇小身影,他鹰眸微眯,脸上滑过一丝不悦,终究在他走近时,那个身影慌乱地跪下,浑身似惧怕一般不住颤着。
目光堪堪掠过那人的头顶,夏侯湛只把她当成是未见过世面的小人物,轻笑一声,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趴伏在地、恨不得将脸埋进地里的模样,他淡淡道:“本宫又不是老虎,何必吓成这样,平身吧。”说完,从容地走过,在预留的位置上落座。
耳边响起的是高大人的说话声,然而盘旋在淳于邯脑海中的只有他适才那句带着戏谑的话语。他说他不是老虎,可知,当他站在她面前,她看着他金丝云纹的靴子时,她却觉得比直面猛虎还要恐惧。
明明辜负自己的人是他不是吗?是他在危难时刻让唯一的大夫先替周箬涵诊治,还不惜抛弃他的骄傲来跪求一支血参,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没有心的男子,却终于明白,他是有心的,只是他的心都给了周箬涵。
可是她为什么要怕呢?她原本该骄傲地站在他面前,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他,不可一世地从容走过,让他滚,让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一回京她打探到,她离开盛京已经几月的时间了,他却只是对外宣布她病重,不让人前去探望和打搅。
他是怕别人知道她逃离了太子府,影响他太子的声誉,还是怕爹爹知道了不会饶过他?她想了无数个他这般做的原因,但是没有一个包含“他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个想法。
因为她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也再不会对他的爱报一丝渴求。
可即便如此,她这般措不及防地面对他,还是会心虚、会颤抖、会想逃避。
众人都起身了,这次她再不敢在他面前露出破绽,赶紧随着众人起身,而她轻轻抬眼,就见一旁的李磐满脸惊慌地看着她,清澈的眸中也满满都是慌乱。他是怕自己背弃承诺跟着夏侯湛回太子府吧?不会的,她现在还不想回去。
朝着他眨眨眼,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这时听闻夏侯湛的声音传来:“高大人秉公办事,该怎么审问还是怎么审问吧,不必在意本宫。”
“是。”高大人恭敬应了一声,然后将惊堂木一敲,又板起了脸,对着淳于邯道:“讼师,你继续吧。”
他此话一落,夏侯湛的目光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本来只打算掠上一眼,却不知在瞧见了什么之后,只见他目光倏然一凛,双手蓦地握住扶手、身子微微前倾,那模样竟似要起身向她走来,淳于邯顿时心如擂鼓一般剧烈跳动,正当她要绝望地闭上眼时,却见夏侯湛又坐回了原位,放松了身子,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深邃非常,灼灼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激动、似欣喜、似恼恨?
淳于邯再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眼中的闪躲让他瞧出什么来,不管他现在有没有认出自己,如今正是李磐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如今已经站了出来,便是骑虎难下,既然夏侯湛都没有别的表示,她就更应该镇定才是!
只见淳于邯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满脸严肃地道:“回禀大人,咱们先不说假药之事是否属实,适才刘长喜说他开的药方并没有问题,那这么说来问题直指死者所服用的药,不知大人可否准许草民当堂验证所剩药渣。”
“准。”高大人一声令下,立刻有人端来了一个陶盆,里面盛着的便是死者死之前最后一次服用的药的残渣。
淳于邯细细查看了药渣,顿时心惊,她蹙眉道:“大人,可否让草民过目刘长喜所开的药方?”
高大人一挥手,立刻有人将药方拿到她面前,默默看了片刻,淳于邯高声道:“刘长喜所开的药方主治咯血症,所以有一味三七根,我发现药方上同时加了一味朱砂,怕是死者夜夜咳嗽难以入眠,这位朱砂可作镇定安神之用,刘长喜,我说的可对?”
刘长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这位讼师说的对,死者正是因为咯血难眠才来寻的医,而草民也正是如此意才开的药。”
这时,淳于邯蹙眉点了点头道:“刘长喜他开的药方并没有问题,问题确实是在这药上。”话落,顿时引来一片哗然,只见夏侯湛看她的目光愈发深邃,而李磐的面色却并无担忧,只因他信她,抬首,和夏侯湛的目光在空气中相对,李磐勾唇,讽刺地一笑,只见夏侯湛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而一直在外面神色焦急的云少卿见此,心中诧异不已,他一直以为淳于邯只是一个长相美丽些的普通女子罢了,却不想她居然还懂药理?顿时心中又喜悦又慌张,她可千万别把自己牵连进去了啊,可是她认识李磐吗?为何要冒着风险去帮他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