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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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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村景

2014-08-19 作者: 樊新旺

第十四章 村景

你需要什么,却得不到什么,于是,你就去求索,你就去抗争……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这就是生活。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生活流淌的轨迹,勾勒出这幅村景,是善是美?是丑是恶?任你随意评说。

——文前小记

春阳收尽最后一缕光线,田青洲才回到家来。朱美花告诉丈夫说,第三排房基,村长给了杨翠云。田青洲一愣,早说死了,咋又变了卦?朱美花低头思忖一下,说,许是为了那晚的事。哪晚?那晚。田青洲急道,那晚咋啦?朱美花吞咽了几回,才说,村长把我搂住了……

那晚,雪花潇潇洒洒。吃罢饭,村长溜出院中来。他老婆韩焕芝,赶贼似地撵上来。听见脚步响得紧,他不禁怔住,回眸一瞄,见老婆佝偻着虾腰,已拱至近前,便撒起莫名火来,我走,你咋就紧跟?我这称杆儿,不缺你这称砣!我偏坠。韩焕芝说,你又去牌桌上搓呀?老和那臊娘儿们磨蹭,迟早会闹出麻烦来。你当着一村之长,管全村的人和事,自个儿站不正,咋向人说嘴?陈白水脖儿一梗,怒唬道,你这臭娘儿们,少来管我!你怎知我去搓去磨去蹭?韩焕芝腔柔气顺着问,雪天湿地的,不在家呆着,又去外边闲逛啥?陈白水墩腔说,商量村事!韩焕芝鼻孔轻哼一声,你嘴可对着心说?来,来!陈白水招手呼唤她。她以为男人要对她施暴,寸步不敢朝前挪。这时陈白水又唤,快过来呀!把你绑在我裤带上,干啥,你都知道,省整天的疑神疑鬼了。听罢这话,她噗地笑了,瞧你说的,绑个啥?真办正事,我哪会儿拦过你?陈白水说,你咋知我办歪事?韩焕芝说,我这身子,没有出息,所以就瞎思瞎想瞎琢磨。陈白水说,那顶个蛋用?韩焕芝咳叹道,由不得自己呀。好了,好了,陈白水扬扬手臂,别让雪淋了。说完拔脚出走。韩焕芝就拿话嘱他,可早些回来,别忘了,我还是你的一半呢。陈白水满应满答,话落时已钻出大门洞来。

雪,扬扬沸沸,下得凶极。不大的时辰,就把另一半世界涂抹的如诗似画。陈白水噗哒噗哒走在大街上,脚下如踩一层棉绒。他往北往西再朝南拐,钻进一条狭巷,在巷中间的地方,推开了一扇座西朝东的大铁门。

走上廊檐,跺脚拍雪。惊出来女主人郑丽霞,喊声惊惊诧诧,暧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水叔哇!快屋里暖暖。陈白水咝咝哈气,随她进屋来,两手放至火炉上,烙饼般翻动搓蹭了几个回合,算解凉意。这时候郑丽霞提壶沏茶,她男人陈金生开橱拿烟,俩人忙乱一片热情。

烟茶敬毕,郑丽霞朝陈白水身前靠靠,喜眉笑眼地问,叔呵,你说办木材经销公司的事,怎没声响啦?陈白水嗯了一声,道,咋没声响?我来就是和你商量这档事哩。过了正月,你先到东北跑趟,问问你舅,看能给咱搞多少?搞它二百方,有啥大问题。郑丽霞说,我那个当林业局长的舅哇,可神通啦。陈白水吐个烟圈儿,说,别夸海口,先探个底再说。郑丽霞一屁股蹲在他一旁,两眼温情地睇视着,说,叔啊,咱先说死,跑不成,你不能白我,跑成了,更不能白我。陈白水说,你真算小气,村里二十多万呢,怎就白了你?我早对你讲过,跑不成,给你出盘费,跑成了,采购让你当。郑丽霞嘻嘻一笑,又叮嘱,叔呵,可别黄了你这话?陈白水说,黄,黄,咳!你叔都快四十啦,哪事哪话,打过哇哇?闻听这话,她有些喜不自禁,赶忙端来一盘葵花籽,嘴里不住地礼让,嗑吧,五香的。陈白水还没抓取,两个孩子已争抢着探过手来。郑丽霞阻遏儿女说,住手,住手!怎没个够的时候?陈白水见他们想抓又不敢的窘样,笑道,抓吧,抓吧!孩子嘛,谁家的不是这样?两只凝滞在空的小手,这才于盘中活动起来。

这时庭院里忽然响来脚步。郑丽霞的耳感极强,一听便知是谁的律动。她故意问他,白水叔,你说谁来了?他淡然一笑,摇头说,我猜不准。郑丽霞笑笑说,杨翠云呗,你的老牌友。果然是。杨翠云见了陈白水,满脸挤开笑花。陈白水故作沉稳状,眼角乜斜乜斜她,便拿话搭讪。翠云,今天咋这么喜幸?翠云说,见大侄子啦,能不喜幸?来,给你姑拍拍身上的雪。说着掉过脊背来。陈白水怪她说,大妹子,你这怪性子,啥时才能改?嘻,改了,还是翠云?又催促,拍呀,拍呀。陈白水拿捏她,叫我句哥,我就给你拍。杨翠云就叫,余韵滑出一缕香甜。叫了,他也不拍。杨翠云说,今天算上你当了。便兀自拍打。完毕,兜出牌来,放置桌上,问陈白水道,打不打?陈白水嘿嘿一笑,说,功夫多不搓了,手心有点痒痒。杨翠云说,那就让牌给你抓抓。陈金生说,我出去找俩瓦匠,过几天就跟班走啦。你们再找个手儿。陈白水说,翠云,叫朱美花去,上次,不是全让她卷了。对,今夜让她给咱倒倒。杨翠云说着,就朝外走。郑丽霞蹬男人一眼,说,还不快滚蛋,在家猴猴个啥劲儿?陈金生听她这话,屁丝也不敢朝外扯,披上大衣,蔫蔫溜了出去。

电视演动画片《大灰狼》,俩孩子看的勾了眼。郑丽霞瞟瞟陈白水,口说帮我一下忙,就朝外屋走。陈白水问,啥事黑夜做?郑丽霞说,你来嘛。稀哩糊涂跟到西屋。屋黢黑。陈白水说,黑灯瞎火的,咋不开灯?她也不回话,扭过身来,猛地把他抱住。他登时上来情绪,顺势在她身上抚摸起来。一阵悉悉嗦嗦地颤动,一阵鼠咬架般的吱叫。浪峰涌过,郑丽霞说,早想和你玩玩哩,只是没有好机会。等金生走远了,你可常来呀。陈白水说,不嫌麻烦?郑丽霞说,只要你不,我就不。陈白水问,你真那么稀罕我?郑丽霞说,做梦老想你呢。陈白水自夸道,好多女人都想我呢,可我就是让她们想不到。郑丽霞说,你要的,都是好女人。凡是好女人,都想往你身边靠。又往他身上扭蹭了两下,媚情地问,我呢?陈白水道,当然让你想到了,要不,怎会让你跑木材?

这时狗叫的很狂乱。怕她们来了,才走出黑屋。不一会儿,杨翠云和朱美花就嘻嘻哈哈着进来。杨翠云说,美花不来,是我硬拉来她。陈白水连连说道,好,好,我这麻将局局长,先给你记个头等功。引逗的三个女人,笑声不止。陈白水含笑不露,眼勾死搭在朱美花身上。她穿了件黑裘皮大衣,仪态万千容光焕发的美貌,改变了空气的颜色。她的到来,使杨翠云和郑丽霞在他心目中倏然失去了位置。朱美花三十三岁,和翠云丽霞的年龄几乎相差无几。她风姿卓约的体态和脸上迷人的笑魇,把许多男人平静的心湖搅扰的漪漪涟涟,有几个好色之徒,曾想偷偷染指这朵村花,但考虑资格差矣,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让那只馋虫在肠胃里蠢蠢而爬。陈白水早就想上了朱美花,他想别人不能的,我还不能?整个陈家庄都是我的天下,要钱要粮要女人,还不是凭我一句话?

他想要女人。

他想要好女人。

他想要个花朵般的美女人。

天下的男人,都想要美女人。

他想要朱美花。朱美花确实长的艳丽迷人。

陈白水不错眼珠地在朱美花身上打探,使郑丽霞和杨翠云心里,不由翻卷出酸涩的味道来。杨翠云心里酸味极浓,心说你就是把天下的女人尝遍了,还不是一个味儿?你爬在我身上不也照样痛快的哼哼唧唧,让我把出了毒水?你要忘了老交情,我要轻饶了你才怪哩!郑丽霞撇撇嘴,心想就是你朱美花真的想他,我也让你想不到。要论勾搭男人,你手腕低多着哩。

各怀心思,仁人仿佛都忘了是来麻局上班的。

朱美花率先坐下,连喊,来呀,坐呀,你们还愣啥?这时陈白水才大梦方醒似的,噢噢着从炕沿欠起屁股,于朱美花的对面蹲下。杨翠云坐后,边从牌里翻捡东南西北,边说,我调调你们,让你们随风动动。郑丽霞附合道,对呀,不管东西风还是南北风,站哪全凭牌上说。陈白水摆摆手道,还调啥风?打骰子争大点,算啦。美花,你说呢?朱美花淡淡一笑,说,咋都行,我随大溜。

闹腾了半天,还是打骰子定庄家。四人掷过,数美花的手气好,做了庄家。于是纷纷码牌,准备开战。

约摸两个来钟头,方休一局战事。朱美花一败涂地,几乎把囊中之钱输个精光。付了钱,口喊着背透了,拔身拎起裘皮大衣。陈白水刚上来瘾头,见朱美花欲走,赶忙拦劝,美花,别走哇,再陪大伙儿玩玩嘛,上局输,说不定下局就赢。打墙板儿还有个翻上倒下呢。

朱美花说,不啦,不啦,输点儿赢点儿,我全不在乎,关键是家里还丢俩孩子呢。

陈白水眼望朱美花,问道,青洲兄弟不在?

朱美花觉得陈白水问的话外有话,因此她回答的非常含糊。她说,青洲在不在,对我打牌,都不碍事。陈白水说,好哇,好哇,那就再玩会儿嘛,又不晚呢。郑丽霞见陈白水瘾头还没过够,上前扯住朱美花,让你来你就来呗,干么净扫大伙儿的兴?杨翠云也向她递着眼色说,美花,来,咱仁人合着,啃村长,他肉头厚,搁住咱啃喽。陈白水嘿嘿一笑,慷慷慨慨说,好啦,就让你们啃,凭你们三张嘴,能把我陈白水啃瘦喽?朱美花坚持说,瘾头儿全跑了,改日再来嘛。见怎么也拦劝不住,陈白水恼丧地说,那就吵锅吧。

雪,已不再疯狂,只稀稀拉拉的,于天地间悠悠飘洒。朱美花朝家走着。回想打牌的情景,真令她作呕。桌上,陈白水拿眼瞟她勾她,桌下,拿脚磕磕碰碰的,有时还扒拉两下。弄的她心慌意乱,魂不守舍。所以,她接连包了俩诈和。正暗自想着,忽听身后响来突嚓突嚓的脚步。朱美花扭脖,于朦朦胧胧中看出是陈白水的身影,登时起了疑窦。他该朝北拐呀,怎跟我走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陈白水紧撵,片刻就追上了她。美花,美花。陈白水轻轻低唤,停下呀。朱美花打个愣,陈白水扭身闪过来。你输了十块,我给你五十,咋样?边说边朝他手里塞。朱美花推道,我不要,我不要,你这是给的我什么钱?陈白水轻轻摩挲她的手,这钱……朱美花一嘻笑,说,白水哥,少点儿吧?陈白水道,只要你顺了我心意,我管保那处房基钱,不朝你要了。一千二百块,还少吗?朱美花说,是不少,可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能损公肥私呀。陈白水说,这年头,公也是私,私也是公嘛,美花,你真傻。说着,猛地把她扳过来,喘着粗气说,我可想死你啦,我可想死你啦。美花,咱俩玩回吧。朱美花又气又怕,连推带搡着慌说,不行,不行,我身上来了。陈白水道,那再让我亲俩嘴儿。又伸手搂她。朱美花惊说,来人了!陈白水手唰地缩回,朱美花这才顺势溜开。陈白水呆愣着,见四下无人,方知朱美花诈他。象自言自语,又仿佛对朱美花的背影说,好,我看你们还冲我要不要房基!

陈白水失败了。

陈白水觉得,他不应该失败。

陈白水不甘心,他要让她,不抹油儿自转。

狗日的村长!田青洲怒骂。他这不是明明欺负我吗?狗娘养的,自根儿就不干好事。朱美花边往灶堂里添柴边问,有啥说法?田青洲说,你没见他左眼角下那块三棱伤疤吗?朱美花说,见是见啦,咋落的?田青洲说,十八岁那年,他去田庄看戏,挤到人家姑娘堆里,拿小剪刀剪掉了人家姑娘的一根大辫,被姑娘发现,怎么也不饶,问他为啥剪辫子,他说我看你长得美呀。问他哪村的,他说陈家庄。问他姓啥,他不说姓陈,说姓刘,再问他叫啥,他说叫白水。姑娘怒道,好哇!你这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吗?陈白水嘻皮笑脸说,是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那姑娘说,我不把你怎么样,怎么剪下来的,你怎么给我接上就是了。陈白水说,我给你接个蛋!那姑娘死咬说,你不给我接上,不行!陈白水蛮横道,咋不行?不服气,你捅捅我刘白水,你摸摸我刘白水!刚说完,便挤上来几个年轻人,口喊打兔崽子,就把他放倒在地,扳着他的头,接二连三地磕碰,直到被地上的瓦片,放出一大摊血来,才饶了他。朱美花听了,惊讶道,暧呀,你说的那姑娘,是我二姐呀!田青洲睁大两眼,问,真的?朱美花说,那还假,我二姐的辫子,就是在田庄戏台下,被剪的。田青洲说,你看这小子坏不坏?朱美花说,脑瓜长疮,脚底流脓,从头坏到脚根了。就这么坏,还爬抓着当了个村长。你拿他有什么办法?田青洲又气又恼,瞅机会,我非弄弄他不行!朱美花说,你能把他怎样喽?人家可是狗尿苔长在石板上,根硬。他在村里的势力甭说,乡里县里,也拉拢了不少人,都说他有保护伞哩。田青洲说,他犯到那,谁也保不住。朱美花说,还没犯到?陈老大串通的那拨人,告他贪污,说他几年来吞吃的砖窑承包费,不下三万。明里暗里的告,都半年多啦,发誓非把他告倒不行。到现在,还稳稳当当地坐着。是真是假,怎么也没人来查查?田青洲说,查与不查,谁来通知你?再说,他有漏洞,也早珠联壁合了。眼下,人都猴精了,对着比心眼,看谁鬼点子多。朱美花对丈夫解释说,要我看,你就别志那份气了。一个穷文人,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谁把你放眼里搁?调出文联,换个好摊儿,他陈白水还敢拿小眼儿瞧你?田青洲咬定说,不调!就这堆这块,我也得和他抗抗,即使抗不倒,也让他知道我田青洲这个穷文人,在陈家庄老少爷儿们眼里,并不是三孙子!朱美花疑问,你咋个抗法?田青洲说,办法有的是。明日,我就去找狗日的,先拿话给他扳扳这个理,看他怎么说,再作道理,也不算迟。

这时候锅烧开了,朱美花站起身来,于烟雾中一边下面,一边对丈夫说,快拿几个鸡蛋来,我给你们做几个金丝儿钓蛤蟆。

晚上,两个孩子已酣酣入睡,还起不来兴致。朱美花扭过身,扳扳他的肩,说,四天不回来了,咋还这么蔫?田青洲说,让狗日的气的,胸口闷的慌。朱美花撩开被边,鼓弄过来,甜甜地说,来,我给你揉揉。

翌日中午,田青洲来找陈白水。陈白水家在村中央。院墙是红砖实砌,筑起老高老高的霸王墙。门洞修的阔阔的,能吞吐一辆大卡车。院面用混凝土浇筑,水泥罩光,溜溜平平。五间旧屋,翻盖成挑梁,全是瓷砖壁画贴脸,极耀目辉煌。檐下垒一道花墙,上摆几盆花草,有红有绿的。还在花草中间,摆放了一鱼缸。见田青洲进来,拴养的恶犬,一扑一撞着狂吼。引出韩焕芝来。他压着火问,嫂子,我哥在不在家?韩焕芝说,去保定送丽霞上火车去了。你找他有事?

田青洲口里嗯嗯着,打个愣,才说返回,忽听一辆摩托,叭叭地爆响一串长屁,开进院来,是陈白水。支上摩托,边摘头盔边呼他进屋。跌进柔软的沙发,村长递过一根希尔顿,燃着,田青洲便阐道,让丽霞跑木材去了。

陈白水干咳两声,叹道,没法子的事啊!上边又提倡发展乡镇企业了。县里开会,逼乡里,乡里就往各村压,要每村至少上一个项目。赶着鸭子上架,不愿上也得上嘛。暧,这年头,弄什么都不太牢靠。木材嘛,家家,户户都用。听说丽霞她舅在东北那块地盘儿玩儿的挺转,就想办个木材经销公司,要没这门子,村里还真愁想不出来干什么项目呢。

田青洲说,那好哇,真办起来,人们买些檩条什么的,就方便极了。又改口说,听说第三排房基,你又应了别人。正月初七,说在我家酒桌上的话,你忘死啦?

陈白水忙道,哪里?我是说过,把挨村边的那条自留地,割出来打成房基。在没动地前,可以对换地,谁倒腾出来,谁就可以垫土。我应你了,也应杨翠云了。你们两家,都需盖房。想给你霸,也霸不下,想给她占,也占不成。还是人家的自留地嘛,主权还不属村里呢。你要对换出来,就先垫土吧。

这话说的,也在些道理。说了声那我就先换地,弹起屁股来,田青洲想走。这时院里的狗,又狂吠乱咬起来。田青洲视线穿透玻璃,却见来了杨翠云。立刻觉得,鼻前突然飘来一股臊味儿。

杨翠云生得高高大大,恰似一头大洋马,被村长骑了,跨了,且很自然。她生了二胎,陈白水去索要超生费,赶上她那砘子砸不出半个屁的男人不在,就想沾她身上的腥。逗逗嘻嘻地说,翠云,你过来呀。她媚眼笑笑,说,你饥了,想馍馍?陈白水说,馍馍就馍馍。杨翠云撩着衣襟走过来,给你,正憋的疼哩。老娘可不怕,就怕你不敢。陈白水瞅她肚上露出来白乎乎一团,嘴说不敢不敢,手却顺肚皮爬上了奶头山。我摸摸你这俩大电铃算咧。杨翠云不仅不驳,还顺着劲儿说,摸就摸呗,娃娃们就喜欢摸这东西。

陈白水觉得,这女人很开放,从不珍惜那地方。闹分家的时候,她才二十七岁,扇着光膀,才和公爹干哩。众人看了两眼。有人给她披上,劝她把光身裹起来,她又抖掉,一窜一蹦的,拨郎着两个奶子,拳击似的,把公爹干败了。

陈白水想起这,手上就有了胆量。好生摩挲了一阵,才滑下来。不料,这时杨翠云却道,你可不能白摸了我呀?陈白水笑道,怎么不白?杨翠云一哼,那二百块的超生费,你得给我免一半。陈白水摆着手,道,免,全免了。不过……咽住话,手又不由向她纵深发展下去。杨翠云说,干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算啦。陈白水说,晴天白日的,不大方便吧?杨翠云道,那就晚上,前两天,我就打发俺那窝囊废,看桃园去了。

那晚,陈白水神出鬼没地到了她家。构造之后,杨翠云说,俩小子了,还想要个女儿,你可保我,别做手术呀。陈白水说,反正我不向乡里报你。不过,你可抓紧点儿,你没见计划生育这股风,越刮越紧吗?杨翠云拍拍肚说,实底儿透你吧,早仁月啦。陈白水道,你们两口子,可真能闹腾。流星赶月似的,就不说怕累?杨翠云说,一羊也是放,群羊也是赶,累几年,也就过了。陈白水默思了一下,说,再生一个,罚一大摊钱,日子怎么混?杨翠云说,哼!就凭咱俩这交情,还能罚了我的款?想要钱了,你找别人去!陈白水轻嗯了一声,心说也只有这样了。

田青洲站起来,并没朝外拔身。想听听杨翠云什么话口。见了陈白水,杨翠云便一马三枪地说道,第三排房基,你应死我了,再应了别人,我可不轻饶了你!听罢这话,陈白水也不吱声。田青洲憋不住说,早应的我。杨翠云转过脸来说,应了我,也应了你,看他们最后给了谁?这时陈白水才说道,你俩别争吵,谁先换出地来,就归谁。杨翠云道,我早换出来了。陈白水马上插话说,那自然就归你了嘛。田青洲哼了一声,转身出来。他感觉这女人的话,真打腰。莫非天下的女人,都知道凭那一招,壮自己的胆?要了有权的,身上有了权,要了有钱的,身上有了钱。因此,也就活的张狂了。女人就是这种东西!

胸口又添积了一股闷气。田青洲想,不把这口气吐出来,以后就没法活了。

他陷进了他摆的迷阵。

头一遭,他就失败了。

他要和他较量。

唉唉叹叹着,回家学说了一遍。朱美花说,看来,咱是拧不过那臭婊子了。田青洲手捂太阳穴,沉思默想起新的计谋来。这时朱美花提醒道,咱冲第二排说,行不行?田青洲说,不是应了李满堂?朱美花想了想,说,怕是他还没换出地来呢。田青洲高兴道,要真没换出来,就算又有缺口了,拿第二排,和他较量!朱美花说,我把王兰河叫过来,仔细问问他。换第一排房基时,他把第二排的地,也换过来了。田青洲催促道,快去叫他来!

不大时辰,就来了。王兰河三十二,比田青洲小一岁。俩人自根儿挺好,人称枣木核儿一对。王家势单力孤,在陈家庄算做独门小户。因此他广拉人缘。娶妻养子后,他让头大小子认田青洲做了干爹。自此,两家的关系,就不同一般了。

田青洲问起他来,王兰河说,第二排的地,归我二哥。田青洲问,换给李满堂了吗?王兰河稍思略想片刻,说,去年秋天,他就说换换的,可至今,也没拨给我二哥地。怎么,你们不要第三排了?田青洲说,想要也要不成了。把详情给他复述一遍。王兰河愤愤地说,这个骚货,仗着陈白水,逞开了X能!哼!不行,你们就占第二排。地换给你们,让陈白水和李满堂,都成晒干的小鱼儿,干瞪眼。朱美花说,换地的事,我们再找你二哥商量。王兰河道,商量啥,这主儿我做了。我在第一排垫了土,他浇不过水去,有人给他换,他还不高兴坏了?田青洲说,你告诉你臭货哥,我拿西边那块自留地,给他换。王兰河满应满答,末了,他说,这二排房基的事,可复杂了,就是换出地来,他陈白水也不准让你痛痛快快地垫。田青洲不明其中奥妙,问他怎么一回事,王兰河便道,是张根立,给李满堂要的。你动了李满堂,也就等于动了张根立,动了张根立,也就惹恼了陈白水。这仁人,是一帮小乌合,穿着连裆裤哩。说的田青洲,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这时朱美花插言,这条线,怎这么乱腾?王兰河鼻一哼,关系网嘛。顿了顿,介绍给两口子听。

张根立在乡企业办公室工作,属于招聘的。在乡里,虽不是正宗干部,那地位也是显赫的。回村来,支书村长,也不断地恭敬。说句话,份量也沉甸甸的。他房前,是李满堂丈母娘的三间屋舍,他丈爹死后,张根立见李满堂接走了丈母,挑了屋顶,拉走檩柁,就想把凸进他院中的地皮收买过来,来个三归一。李满堂丈母东边三间,张根立已弄到自己手了。这样,他的院落就出奇的大了,有一亩挂零。张根立想按东边的价钱收买,李满堂不干,拿大价儿扛,要到三千。张根立说,三千就三千。交易谈妥,付过钱去,张根立正准备翻垒新院墙,有人告到土地局,派员下来一盘查,事情果真如状告信所说,便按土地法条文,吹了两家之事。还责令张根立,把已收买的地皮,退出来,两家合并,让村里安排他家。这样,就能为村里节省半亩多土地。张根立和陈白水,当下满口应诺,态度极诚恳。等土地局的走后,他俩便拧在一起,明修栈道,却暗渡起陈仓来。方方面面,疏通的天衣无缝了,又秘密交易。这回,李满堂更牛了,他见张根立非把这块地皮抓到手不行,就想让那屋墙,变成黄金。他知道张根立腰粗肚肥,再多刮他点油水,也瘦不到哪里去,就又高出一招,除上回说定的三千块钱外,还让张根立给他要块房基。张根立觉得李满堂也太过了,明知坑他,也不得不认了这个账。忍着满肚疼,给李满堂要房基。只对陈白水暗过了句话,事就成了。

田青洲不服,说越这样我越要和他们较量较量,要是老实鱼儿正南巴北的良民,我还自觉着礼让三分呢。王兰河说,那你考虑考虑吧,李满堂仗着他四个浑儿子,事事都想在村里冒尖,都快成坐地虎了,这你不知道?再说,他又有根儿,真闹腾起来,明劲儿暗劲儿都冲你使,你招架得了吗?田青洲分析了一下,说,这三股劲儿,恐怕不好朝一块拧。张根立已经把地皮弄到手了,不会再给他拉劲。陈白水在喇叭上吆喝过房基地的事,话扔出去了,不好拾回来。李满堂再不是东西,他也不敢活吃了人,是个吹大话,拾小钱的货。已和他较量过了,我看他也就那么两斧子半。王兰河问,你们两家,怎么结下的冤仇?田青洲说道,早些年,我四弟青川,拿棍梆他家的枣,李满堂看见,连喊带骂追过来,一个大脖儿戳,把我弟扇了个嘴啃地,我爹见鼻子都磕破了,抄起菜刀,就找到他家,说你也太心黑手毒了,他才八岁,你就这么打他?李满堂说,我打的就是他!谁让他梆我的枣儿呢?我爹火了,骂了一声李满堂,我操你血姥姥!就抡着菜刀,冲他追去。李满堂见势不妙,一蹦三窜跑进屋,急忙把门闩上了。任凭我爹怎么骂,他连个屁也没敢放。算把他叫服了。王兰河瞅瞅田青洲,说,他是真服,还是假服?田青洲说,我看他是明服暗不服,不然,他怎么拿他小姨子和我四弟的婚事,来作践我家?王兰河道,对哟,对哟,那次,你看他反复的,多凶!

回想起来,真是个不该发生的故事。那年正月初四,夜的羽翼,刚朝大地滑翔,田青洲放过鞭炮,见李满堂的丈母娘,扭着一双粽子般的小脚,歪歪斜斜走进院来。一脸的阴沉。田青洲笑迎过脸去,问她有啥事,她愠怒地说,你们把蓉儿弄到哪去了,在不在你家藏着?田青洲道,大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入耳了。人家俩人,那般的好,都登了记,又不是偷了东西,掖掖藏藏的。听不进这话,到屋里查看了一遍,返转出来,兀自嘟嚷着朝外走,这死丫头,疯了,锁都锁不住她。田青洲送她出院,边走边解释道,大娘,你锁住了蓉儿,但你能锁住她的心吗?生米都快成了熟饭,不如顺了他们好。她哼了一声,道,我顺了他们?你弟青川,拿刀子才逼蓉儿哩,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没人吗?田青洲道,这我可没听说呀。你听谁这么讲的?她气咻咻地说,蓉儿亲口对我说的。

预示到事情的不妙。田青洲猜想这鬼主意准是李满堂出的,看样子麻烦事就要来了。果不其然,不很大的时辰,李满堂的丈母娘,就率领她女儿和四个外甥,喝喝喊喊着来到田家门外。招惹来满街筒看稀罕的人。田青洲的三弟田青海见他们都带了刀斧棍棒,就抄起铁锨堵住门口。见厮杀之事即将发生,田青洲便迎上去,问李家人这是干啥?李满堂妻子高喊道,寻不上媳妇,就拿刀子逼人呀,你们还要不要脸?田青洲说,你们别瞎闹,事情并不象你们说的这样。是逼来还是没逼,你们比谁不清楚?李满堂丈母娘道,就是逼来,逼也逼不成!我不把我女儿,往火坑里面推!田青洲道,别吵了别嚷了,你们先回去,等青川回来,我再问他,若是真逼蓉儿登的记,就让他把登记证交回,这样行吗?李满堂妻子说,就是真逼来,他能照实说?田青洲马上说,青川不会照实说,蓉儿总照实讲吧。这才平了怒气。临撤场的时候,李满堂的丈母娘说,明日,你们派个人去,看是不是逼的她没路可走了,才去登的记。田青洲忙道,就这样,是成是散,就听蓉儿一句话了。

天黑尽了,田青川才回到家来。问他怎么和蓉儿登的记,青川说道,李满堂媳妇,私下堵了村会计,不让给蓉儿开信,蓉儿就拉我找到县妇联,县妇联的人听说我俩是自由恋爱的,就给蓉儿开了信,口口声声,要为她撑腰作主,蓉儿胆量一大,就跟我去乡里,找到马民政员,把记登了。田青洲噢了一声,道,刚才他们打狼似的找过来。蓉儿她姐和她妈都说,你拿刀子逼她登的记。是这样吗?田青川登时火冒三丈,我操他们八辈血姥姥,这不是李满堂摆的弯套吗?他暗中插手瞎搅和,想把我和蓉儿活活拆散喽!田青洲劝道,别急,蓉儿不至于这么说吧?田青川保证,绝不会。她要是挺不起腰来,把红说成黑,我就扔了她。田青洲说,人家留话,说要对证这事哩。明日,就派你嫂去。田青川望望朱美花,嫂子,实话给你说吧,今天下午,她偷跑出家来,让人把我叫去,还商量,说她姐夫再指使她妈压她,破了五,她就跑过来。朱美花说,好,这咱心里,就有了底。

第二天,朱美花来蓉儿家对证说法。见蓉儿的脸神郁郁寡欢,眼角似乎还留有淡淡的泪影。疑心她妈又死里活里的逼她,心下不免掠过丝丝缕缕的怜意。她爹死后,她们娘儿俩的事情,便由大女婿李满堂作主经办。村人们都晓得,蓉儿的婚事,攥在李满堂手中。想挣脱出来,恐怕也不好说。他李满堂,肯定拿这桩婚事,出那口仇气呢。

朱美花想先听听她们话头,是个啥说法。蓉儿妈顿了顿,逼说道,你这不要脸的死丫头,他拿刀子逼你,你就跟他去登记?没他田青川,你就找不到婆家啦?你怎么那样贱?蓉儿姐接过话头,说,那日,怎么讲的,你就怎么说,要是说走了嘴,咱们就没往来。蓉儿听后,沉默无言。这时朱美花才平平和和地说,蓉儿,这桩事情,全凭你一句话啦。说吧。

话是吞吞吐吐说出嘴来的。是……是……是他逼……逼的我呀……说完这话,扭身扑倒炕上,呜哇呜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惊了,愣了。等了一会儿,朱美花听她哭声弱了,又止了,便道,这就说不清了。蓉儿,拿你的结婚证,给我吧,让青川返回马民政员,算完了这档事。

从皮箱里拿出来,蓉儿泪影模糊地看了看她和田青川的合影,愣了愣,嚓嚓撕烂了。那夜,蓉儿就偷偷出走了,三年间,人们也没见到过她的身影。

这个李满堂,真不够人味儿!田青洲想起他来,胸就闷满了气。王兰河说,亲家,你不妨拿此事,也拿捏拿捏他,啥事,不是一还一报的。他给了你田家初一,你回报他李家个十五,道理上也不是说不过去。田青洲道,我一碰他李满堂,他肯定要把陈白水拉扯出来,到劲头儿上,咱们给他们理论,看到底谁输谁赢了。

说定了换地,当日晚上,就分头找来村里的头人。从支书家转出来,返身找村长。村长正和田福山,嘀咕出道不出道的事。田福山紧挨村西边,想从四排上,朝西割出一条道。见田青洲来了,二人急忙打住话。坐定后,田青洲抬眼望着陈白水,不紧不慢地说,我换出地来了。把陈白水弄得稀里糊涂。直勾着两眼,问,你说你换出地来了,她嚷她换出地来了,你们两家,到底是谁换出来了?总不能一女儿,寻两个婆家吧?田青洲解释说,是我换出来了,他李满堂说换,只是向人家耍了嘴皮。陈白水惊愕道,嗯,你怎么和他争?二排早定给他了。你能争得出来?田青洲道,他是怎么的,他也是个人,是人,总得说理吧。陈白水吧嗒两口烟,转个弯子说,你找找支书。田青洲回道,早找过了。陈白水忙问,双利怎对你说的?田青洲学说支书的话,你换出来你就垫。还有啥话?陈白水追问。田青洲说,是说给了李满堂,不过,他要没换出地来,想给,也不好给成。陈白水鼻一哼,挺傲气地说,一把说话了,你就垫嘛。田青洲反问他,你呢,是二把,不该有你的说法?陈白水扯出几缕笑,推说道,我没说法,支书说了,就算了。田青洲道,这话,不也正是你的说法?陈白水道,是,也不是。田青洲心想,你别给我耍圆滑。暗自拿定了主意。抖抖身子,告辞了他。

过两日,田青洲向单位告了假。太阳暖和起来的时候,两口子便于王兰河堆积起来的土垄上,挖土平垫进车通路。天气冻人不冻地了,被酷寒冻僵的地表,已被春风拂化成细碎的粉沫,那酥酥软软的一层,象是从筛箩上漏泄下来的。枯死了叶片的麦苗,已返活转绿,挤着身子朝外挺。去地里做活的人,也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都惊疑着眼神看。

田青洲咋又改垫第二排?

他是不是想报复李满堂?

嘿!看好戏吧,田、李两家,要进行一场房基地争夺大战了!

两口子欢欢实实地挖着土,忽见走来王兰河,两脚扯得很匆忙,像有急事。停住锨,却听他道,亲家,亲家,李满堂正走马灯似的,转着找村长呢。我在街上碰见他,问他干啥去,他说找村长,和我一块儿把房基丈量了。田青洲拿的主意挺死,他说,只要你二哥不反悔,他陈白水和李满堂,就啥章程都没有。王兰河摇头道,话也不能一下子说死。他往前凑凑,压低嗓音,作一副神秘之状,又说,亲家,实底儿透你吧。昨晚,我去找他,正和李满堂说道这事呢。口气棒硬。田青洲问,怎个硬法?王兰河说,进屋各听了他们两句话,李满堂拿捏陈白水,说要不给我二排,就把我丈母娘那块地方收回来,在张根立房前,墩上六间。土地局的人,不是给你留了话?陈白水说,早都做死的事啦,还能反口?李满堂又激他,你要反口,我就反口。陈白水忙道,我向来是吐唾沫砸坑,说了就算。你听这话,是不是给他下了死撅?田青洲口气丝毫不弱,他说,他敢下死撅,我就敢给他拔喽!王兰河劝道,亲家,可别蛮干,看势头不妙,就别强争了。咱和陈白水,平常情面又不错,若弄僵了,都显的不好。再说,你正指望他,要房基呢。给个笑脸,事就好办,要给他个霜脸,遇事就遭大难了。别看是个唾沫官儿,使个小绊儿,就能把你放倒。亲家,你说是不是这样?田青洲笑道,倒也是实情。又改口说,我看你肚里还没着凉,怎就想着拉稀啦?哪里,哪里。王兰河赶忙辩说,亲家,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是想,你生来脾气就硬性,怕抗不过他们,栽了大跟头,丢了你的脸。田青洲哼道,你就看吧,栽跟头丢脸的,究竟是我,还是他们!

对完这话,听人隔着村边那片桃林朝这边喝喊,田青洲,村长让你去我家哩。应了一声,看那人,是王臭货。朱美花说,叫你呢,你就去,和他讲理,话要说软些。田青洲点头应允,顶着傍午的阳光,和兰河来到王臭货家。听见堂屋话语嘈杂,挑帘一瞅,却见坐满了一屋人。村里头头脑脑的,全在。还有李满堂。村长看见他,抬抬眼皮,招呼道,来了?田青洲说,来了。有何圣旨?

村长笑了笑,也没多话,其他人默自吞吐烟雾,腾腾烟气,缭绕了满屋。陈白水咔咔两声,把一口痰液射在角落,顿了顿,便引开了话头。今天,把你们三个,锔在一块,解决一下你们房基的纠纷。青洲和满堂,你俩谁先说?

青洲让道,先让李满堂说。李满堂清清嗓喉,便说,二排房基,你们到底给谁了?是给了我还是给了他田青洲?只需你们当众裁决一下,一切纠纷,就全都免了。老半天闷着,没人挑头发言。扭扭脖,陈白水拿头点支书,支书冲他摆手道,你说,你说吧。又吭咔两声,清顺了嗓道,陈白水说,给李满堂了。去年收罢秋,村干部开会商定的。这般讲了,李满堂便神气地说,大家听清了吗?去年秋天,就定给我了。往后,谁在破裤子乱伸腿,我就不客气啦!田青洲意识到李满堂拿话点他,便反讥过话头,这我承认。可现在地归我了,你们村干部,总不能在我的自留地上,给他批房基吧?说的满屋人,没了言语。这时李满堂争辩道,我早和臭货商量好换地了。支书插过话来说,你说你商量妥了,他说他换出来了,究竟地主是谁,让臭货说。臭货,你到底把地对换给谁了?却听臭货笑道,说实的,换给了田青洲,说虚的,换给李满堂了。众人皆被逗笑。让他把详情细说一遍。王臭货便道,论说话的早晚,李满堂在先,田青洲靠后,可人家靠后的,说话就给我拨了地,在先的,都几月了,也没见到啥动静,我疑心拿话哄我哩。李满堂急道,暧呀暧呀,我说臭货,你咋这样不明白?我是说,你那地上,长着十几棵桃树,怕收买你的,作价不准,多了少了,不好说话,就想等你把桃卖光了,再按每棵卖多少,付给你钱。臭货驳道,得啦,得啦,你这心情,我算领了。我不想卖了一份钱,再收人家一份钱。再说,除了桃树,还有几分空地呢,浇不好浇,种也不好种,你怎就不说和我换换哩?如今,比不得先前,地金子般珍贵了,去年,我荒种了两季,除去鸡刨狗啃,没剩几粒,早盼着换给你呢。可你,说换也不换,总那么不声不响地赖着,弄得我想把它扔了,也不好扔掉。李满堂接话说,那块空地,我也想按麦秋收成的多少,赔补你钱呢。王臭货笑道,满堂兄,你这岂不是哄弄我去水里捞月吗?到秋后,地归村里了,你给的我哪门钱?李满堂说,占地补偿费。王臭货道,有这想法,咋不早给我透?怎屎憋屁股门才说?李满堂咳叹一句,臭货,这步棋,是我走差了,就算今天说给你,晚不晚呢?臭货说,晚了不少,我早把地换出去了。

对完这话,陈白水瞅瞅王臭货,损他说,你真是臭!做出事来,怎这般差?臭货说,你说我差,差在哪里了?陈白水挑毛病说,凡事都有个先后,李满堂早问过你了,田青洲说换,你怎就知不道再问问李满堂?他要说不换了,你再换给旁人也不算迟嘛。你说,办甚事情,不是这么个情理。王臭货说,你村长说的这话,我晓得不是没有道理?人家说换了不换,我也总不能追着人家喊,换我的地吧,你快换了我的地吧。那样,岂不显得轻薄了?反个过,别人光拿话烫你,你咋办?

噎的陈白水,短了词句,肃煞出满脸的秋霜。见怒了脸面,王兰河赶紧拿眼色支使出他二哥来。遇李满堂老婆进院,嗯啊寒喧两声,交臂错过,又见李满堂迎上她来,贴耳嘀咕几句,扭身出院。李满堂进屋,王兰河才嗔怪说,二哥,你呀你呀,怎和村长顶嘴?你见了吗?他怒了脸色!王臭货说,他怒他怒,我一根光棍,怕他?王兰河劝道,何必找那麻烦事?再说,按准理也是人家李满堂先说的话,看阵势不好,你怎不把话说圆点儿?王臭货埋怨他,地是你撺掇着换成的,到劲头儿上,你怎没了骨头?王兰河道,二哥,你说哪去啦?我是想两边都能站住脚,让当官儿的看着办。

恰恰这时,田青洲出来小解,二人便止了话头。从茅房转回来,王兰河拦住他说,亲家,看样子咱是拧不过啦,你要见事行事,遇好就收,别该洗船了不洗!田青洲嘿嘿冷笑几声,懒出言语。怕冷了场,两人同时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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