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早夭的婴儿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笑，一根血淋淋的脐带蛇一样爬出来，缠上了橙子的脖颈，它不再装可怜，恶鬼一样嗡嗡的说着：“生气了？你要怎么对付我？你想让她一起陪葬吗？”

我召出火焰来，在橙子身前缓缓地燃烧着，威胁说：“哼，我只管做好我的本职，可不在乎多收一条两条命！”

“你确定是一两条吗？难道你上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其他人吗？”婴孩收紧束缚，橙子渐渐呼吸困难起来，指甲紧紧掐着我的胳膊，似乎想要说话。

其他人？我仔细回忆一遍，一路走来看到的就只有那些个奇怪的钢琴、鸟笼、长桌、刀子、烛台、楼梯……除了峰子和橙子，哪来的其他人？

那婴孩又笑了，说：“这就对了，在这里，活着的人，你是统统看不见的。”

等等……它说什么？

我头皮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明知故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婴孩声音闷闷的像老人，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清脆，“你也看到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它嘲讽地笑笑：“你救不了任何人。”

耳边，橙子终于断断续续的把话说了出来，她的眼球已经开始充血，喉骨被锁紧，说起话来气若游丝，我仔细盯着她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识。

她说的是：“救……救……峰……子……”

猛一回头，才发现坐在椅子上的人不见了，地板上一溜血迹，一直通向开着的房门之外。

我一弯腰抱起橙子冲出房间，看见峰子站在二楼的栏杆上，长坠的吊灯化成雨水坠落下来，扑面而来莫名的劲风，他就那样迎着风雨站着，像要飞一样伸开双手，底下正对着的，是那架只有黑键的钢琴和那个空掉的鸟笼子。

峰子的衣服很快湿透了，没有知觉的左腿已经搭在栏杆之外，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很低沉，正经得不像话，像是某种承诺，像是一次决断，他说：“我愿意。”

然后整个身子朝向前一顷，眨眼间就跳了下去，世界被按下了静止键，三秒之后，琴键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回音像波涛散尽的涟漪，绵绵不绝。

我听见自己尖叫出声，身边都是铺天盖地的火焰，火苗卷过墙上的壁画和天鹅绒的窗帘，眼前的家具和楼梯悉数变得一片焦黑，像只有红黑两色的野兽派抽象画作，眼看就要把橙子卷入其中，变为画布上的一抹黑点。火势根本控制不住，这才发现楼梯上的水并不是水，那些液体竟然是来自头顶上悬着几个巨大油箱，火苗顺风窜过去，一片刺眼的曝光过后，耳边一片轰鸣，铺天盖地的连环爆炸，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梦魇般的红光……

下一秒头顶一疼，我一个激灵坐起来，眼前是一片嗞嗞直响的马赛克。

“小鱼你醒了啊。”一只手在眼前胡乱晃着，声音里有些掩饰不住的如释重负，“你们看吧，我就说是中暑，扇扇风凉快凉快就好了嘛，哪有那么娇气……你干什么？”

我的脑子里还一片混沌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扑了过去，摸着是人就搂住不放，听到澎湃心跳像是动人乐曲。这么一搂，峰子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一边把我环在腰间的胳膊往下扯，一边跳脚地叫着：“喂！你耍我啊？你男朋友在那看着呢，你过来搂我干什么啊？”

抬头看见他举着扇子在胸前隔着，就像搂了一颗炸弹一样，那神情怎么看着怎么舒心。

“橙子姐，”我转头扑进橙子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得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南哥笑了，说：“那也得我保护着啊。”

我点点头：“那你可得保护好了，我得监督着你。”

一群人只当我是做了噩梦，过去铺地毯，准备野餐的东西和烧烤架子，只有梅葛神情担忧望着我，直到齐霁终于放心下来过去帮忙，她才过来跟我说话。

一开口只有一句话：“你……梦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