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曾真地爱过我
2018-04-15 作者: 西岭雪
第六章 你曾真地爱过我
不是每个爱情故事都有答案,不是每份表白都有回声,在多年之后我终于了解你的心意,这究竟是幸或不幸?
……
收拾书柜时,我在角落里找到一本书,《吉檀迦利》。Www.Pinwenba.Com 吧
那是一部印度诗集,关于宗教与爱情——我想每个少女都会有一点宗教情结,并不是出于信仰,而是因为自恋,对处贞之身的珍惜以及美好前途的梦想。宗教意味浓郁的诗歌好比一件梦的衣裳,使我们的哀伤与感动更加美丽。
打开这本书时,我的少女时代便也会重来,我一页页地翻阅,温习那些温润而悠远的诗句,忽然,我遇到了一份惊喜——字里行间,书中竟夹有一个人的手写体,潇洒、刚硬、行云流水。
就是再过更多年我也会认得,那是雪帆的字——
“当你看到这些字时,我们一定已经分手,但是我要告诉你,我随时也仍在等你,等待一个答案。”
“不知道你我之间谁更不认真,如果我是将心藏在假面后,难道你不是一直用真诚做武器?”
“也许要到很多年后,才终于可以使你明白我的心……”
真的是过了很多年了,久远得我已经记不起雪帆的真名。我们相识于一场大学晚会,他是我室友小慧的舞伴,来自另一所大学,那天他邀我共舞,问我的名字,我答:西岭雪。他当然立刻明白那不会是一个身份证上的名字,但只是笑笑,很快地说: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帆?
我还来不及纠正他其实是“万里船”,他已经很肯定地说:“哦,那刚好,我叫林雪帆。”
后来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字,但是从那天起我一直这样称呼他,而他在我面前,无论向谁做自我介绍,也一直沿用林雪帆的名字。我不知道我不在的场合里,他用什么名字向别人做介绍,我想这只是一个游戏,男生讨好女生的小花招——无疑,我挺喜欢这个,觉得虚荣心的满足,也正因此我一直很亲热地叫他雪帆,甚至忘记他其实应该有另外一个名字。
他后来便常常来拜访,那时我所在的大学男女生还同在一座楼宿舍里,晚上九点前互相串门子是正常交际,十点以后才算违反校规。一夜我们玩得非常尽兴,时近十点,但是我们不想散会,于是决定策划一个化妆晚会来彻夜狂欢。那是一个特别的化妆舞会,扮得像没有奖品,但是扮不像一定会有惩罚——我们要求男生化妆成女生来躲过校工的查寝,倘若拆帮,则有可能被记一大过。
然而年轻人有谁不渴望冒险与快乐呢?何况是快乐的冒险。
大学女生,自己的化妆技术也不见得高明,却要给男生化妆。我们都笑疯了,集合起所有人的化妆品,把它们毫不吝啬地涂抹在心仪男生的脸上。
那是我第一次用手轻轻抚摸一个男生的脸,涂口红的时候他笑了,说:“港片中,通常涂口红的最好方法是化妆者先把自己打扮好,然后用一个吻把唇膏传递给被化妆者。”
没有人用这种方法索取一个吻吧?我只能视它为玩笑,所以揶揄他:“你用这个方法骗了多少女孩的吻?”
“很多,百发百中。”他笑,然后严肃起来,“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尝试?”
“第一次失败。”
我们相对大笑。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哪一句话是藏在假后面的真。曹雪芹说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一时这一地,我只能当他是一句不大高明的玩笑。
笑停了,他忽然很正经地问我:“每次我一跟你说真话,你就要笑,这是你拒绝别人的方式吗?你看不出我很认真吗?”
他的面孔太严肃了,严肃得不像真的。于是,我继续笑:“你没有什么是认真的。”
“我每一件事都是认真的。”
“是吗?举个例子。”
“例子?每件事。吃饭时,我一口一口吃;睡觉时,我闭着眼睛;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是上厕所,关上门,然后……你要往下听吗?”
我已经笑软了,没办法听下去,也没办法阻止他。他口口声声说他是认真的,然而如此谈话却只会让我觉得,他不认真,甚至他表达认真的方式及措辞都极不认真。难道会有人用上厕所关门来证明自己对爱情的认真吗?
就这样,我们约会,我们谈话,我们甚至讨论爱情,但是我们不曾相恋。始终不曾相恋。始终,不曾。
也许有一次。
那是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北京的姑妈患癌,已经垂危。我要赶过去陪侍。是雪帆送我上火车。
他在上车前送我一个小巧的录音机和一盘磁带。整个旅程中我都一直在听它。那是雪帆的歌。他自己作的词,自己谱的曲,自弹自唱。我一直都记得那歌声,记得那词:
如果不是你用你的长发纠缠我
怎知道我对你相思无数
不必走近也可以知道你的孤独
那为什么不能为我留住?
不要说你不快乐你不喜欢你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