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子下了课,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李青在门口等自己,说感谢昨天叶子对自己的款待,今天要回请她。叶子有些意外,看情形李青竟是真的要追求自己呢。但她奇怪,风尘条件比自己好那么多,而且风尘父母又有意托孤,为什么李青竟会追求自己一个汉中妹呢?
一天吃午饭时叶子拿这个问题问了李青,李青笑,说风尘固然聪明,但不够精明,她的头脑用于生活是十分大而不当的。而且她不如叶子漂亮。看女孩子是看她的脸蛋而不是看后脑勺。叶子被夸得笑起来。她第一次想到原来自己也可以比风尘强,不禁有些自骄。又听李青说,风尘那点见识算什么,不过去过几次北京,跟着各杂志社参加笔会跑过几个旅游点。将来叶子嫁给自己同自己去了法国,那见识要比风尘多得多,风尘没见过的她叶子都将一一领教。
自此,叶子对李青死心塌,不久更租了房子与李青在校外同住。
搬入新居后,风尘来看过叶子一次,对她的变化很惊讶。尤其当叶子说打算休学好好陪伴李青,等出国后再重修学业时,风尘激烈反对:“你怎么可以这把命运全押在他身上?如果他骗了你你怎么办?你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就这样轻轻放弃了吗?”
叶子骄矜地说:“有什么所谓?反正到了法国,这一切就都没用了。”
风尘还想再劝叶子几句,但叶子不耐烦起来,斜着眼睛望着叶子似笑非笑:“李青说你爸爸本来很想要他做女婿,是不是真的?”言下之意竟是怀疑风尘嫉妒她。
风尘不认识地看着叶子,从此再也没有登门。
叶子不无遗憾,但抹不下脸来主动求和,就只有僵着。但到底听风尘劝没有休学。
春天时李青回法国了,虽然一再保证说最多半年一定申请叶子出国,叶子仍是哭得天昏地暗。
日子忽然就变得漫长起来。一天叶子去菜市买菜,忽然远远看到风尘在同人搞价。只听风尘说:“13块5这么不吉利的数字你也说得出?12块好了嘛。”对方坚持不让价。叶子一个箭步冲过去,不由分说抓起称杆:“12块就12块好了,你又不是不赚,少赚点罢了。要不要验验你的秤,是不是真的足斤两,可不要是九两秤八两秤。”
摊主虎下脸:“红口白牙的你怎么说话的?好了好了怕了你了,12块拿去,不要搅我做生意。”
叶子麻利地把菜装进塑料袋,同风尘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手挽着手一起回风尘的房子做饭。这夜,两人又同睡一床,做起云游全国的梦来。中间的一年好像不存在了,两个人又回到无话不说的往昔。
以后叶子又常常往风尘处跑了。有一天叶子悄悄告诉风尘:“我那个很久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风尘呆呆地看着叶子,二话不说拉着她便往医院跑。
诊断结果出来,证实叶子果然是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风尘急了,立刻便要找李青。叶子说:“为了省钱,我从不给他打电话,都是写信的,但他已经很久没回信了。”风尘把叶子带到电话局,按李青的名片把电话打到法国,但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手续费倒花费许多。风尘只好打给自己父亲要他帮忙找李青,却听说李青已经失踪很久,许多债主也在到处找他呢。
叶子蒙了,拉着风尘哭了又哭。两个人对坐了一夜,风尘说:“去做掉吧。”叶子不说话,却一个劲儿摇头。风尘叹口气,又说:“那就别再哭了,好好养身体,孩子生下来,大不了我帮你养。”叶子抱住风尘,哭得更凶了。
一为养胎二为省钱,叶子到底退掉房子搬去与风尘同住。风尘开始没早没晚地写稿,天天手抱了头为没有灵感发愁。她多投得越发凶了,给本市杂志的稿子也要先投一两家小报。两个人的原则都失掉了,但是风尘自我安慰说:“这是全大局而失小节,不为过也。这也是一种为人原则。”
秋天的时候,孩子降生了,是个虽然瘦却很结实的小丫头,风尘给她取名果子。叶子刚满月便回校复读,没胖多少也没瘦多少,只是比以往沉静了也成熟了。那时候风尘也谈起轰轰烈烈的恋爱来,男朋友常开了二手奥托车载了她和叶子母女到处去转。风尘就同叶子又谈起那个要云游全国的梦来,相约果子略大一点4个人就结伴出游。
又过了一年,叶子毕业了,找到一家外企当秘书,工资比风尘的稿费还要高,但仍然天天一下班就赶回家给风尘烧饭。风尘失了动力,变得好吃懒做起来,男友吓唬她说:“你越来越懒,既不会写文章也不会做饭,谁还要再娶你。”风尘不怕,撇一撇嘴:“谁说要嫁,我同叶子果子三个人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都不想分开。”
但这时候李青却回来了。原来他当初失踪是为了躲债,也的确想过永远离开叶子。但后来听风尘父亲说叶子有了他的孩子,已经一岁了,不禁愧从心生,忙赶回国来向叶子请罪。叶子并没骂他,只淡淡问:“那你的债务怎么办?”李青答:“堤内损失堤外补,我为逃债离开法国,却在英国狠赚了一笔,这次回法国就是还债去的,已经都还清了。”
风尘笑着从房内走出来,说爸爸曾说过你是有办法的人,你果然有办法。但现在你打算拿叶子怎么办呢?如果你对不起她我可不依你。李青抱着果子连连保证,我已经是当爸爸的人了,绝对不会再胡来了。
叶子出国前同风尘最后一次抵足同眠,风尘为叶子担心:“如果你去法国后李青又欺负你怎么办?如果李青生意又败了会不会再次丢下你?”叶子却觉得无所谓:“他已经对不起我一次了,不一样过来了,再经历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我走之后,谁给你做饭吃?”
风尘也赞同:“就是,你把我惯坏了,我还真害怕独立生活呢。要不,干脆我也结婚算了。”
两个人唧唧哝哝地,整整聊了一夜。相识三年多,她们也曾欢乐也曾哭泣,在别人看着她们平静幸福时她们自以为已历尽辛酸动荡,但是物欲横流与人事沉浮之后,唯一不变的,却是两个女孩子最真实质朴的纯情。很多很多年以后,她们仍将为这一份情深感庆幸。
第二天在机场告别时,叶子与风尘都哭了,两个人拼命地挥着手,仿佛告别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