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2018-04-15 作者： 谢克强

渡口

１

河岸，斧削刀劈。Www.Pinwenba.Com 吧

崖下，汉江穿山而来，又奔腾而去……

这是汉江的一个渡口，一端连着绳一样的山路，一头系着路一样的纤纤的缆绳。

握别的手松了，系桩的缆绳解开了，你回头瞥了一眼站在渡口的我，一步跳上了渡船。

岸在晃动。

三月的阳光雕塑着老艄公古铜色的脸膛。只见他用水淋淋的竹篙拨正船头，一躬身，船便向江心驶去。

我痴望着驶向对岸的船，那载着你走向海洋、走向蓝疆的船，也把我的思念送向遥远……蓦地，我理解了望夫石的缄默。

２

海风，带着大海的粗犷，轻轻撩起你水兵的飘带；远处，几只梦一样洁白的海鸥在浪尖上嬉戏；你站在甲板上，晶亮的眼里闪射渴望，凝视着蔚蓝色的大海深处……还记得那一只小船吗当我捧着你的照片，我便想起那一只小船。

那是怎样的一只小船啊，那天，我和你放学回家，手拉着手走着、跑着。突然，峡谷里吹来一阵微风，惊动溪畔一棵枫树，一片落叶飘飘忽忽，飘落在山涧的小溪里，小溪里有了一只红色的小舟。你望着红色的小舟，眼睛闪亮，忙从书包里掏出几张彩色的糖纸，扎了一只彩色的小船。

彩色的小船追逐着红色的小舟，在潺潺流淌的溪水里前进，你那么兴奋地看着你的船儿在溪水里流动。你说，你的船在航行，你要把你的船送到大海去。

你说，你的船很小，只载得起一颗稚嫩的心。

也许，是那只小小的船，在你幼小的心里，萌生了对海的向往和对理想的思念……３窗外，风雨喧嚣的夜一次又一次袭来，吹灭我的灯火。啊，好个巴山夜雨划亮火柴，屋里又亮起一豆灯火，我忙用备完的教案掩映灯火。如豆的灯火，映着我在铺开的信纸上，胡乱地写着你的名字，一笔一画,刻着我的心思；胡乱地心思和美丽的幻影迭在一起……写着，写着，我捧起你的名字，又轻轻地，就像窗外的夜雨滴落我的窗檐，轻轻呼唤你的名字；于是，我寂寞的夜空，因你的名字而灿烂。

你知道么，我少女的心如花的蓓蕾就要开放；你的名字啊，你的名字就是蓓蕾企盼的雨露，怒放的花儿拥抱的自由的阳光……４我把这张彩色的小照寄你。

你看见身后小学山坡上那片灿若云霞的桃花吗?看见了桃花，也许会使你想起那支歌，那支《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不过，我倒是想借那流光溢彩的桃花辉映我微笑的青春……谁生命的蓓蕾不想在美中开放呢不！你说，绚丽的花会凋谢，青春的微笑也会凋谢，只有那一颗流蜜溢情的心永远不老读着你的来信，我深深地感谢你，那样深深理解一个少女的心。

５

我有一位知心朋友，她便是从山涧飘来又绕过我的窗口的会唱歌的小溪。

有时，朝霞镀亮我的微笑，我探出头来，总爱对她倾吐透明的心声，她便在我甜美的微笑里，漾起温柔的惆怅，我孤独地倚坐窗口，总爱对她诉说迷离的忧伤，她应着我伤心的泪滴，奏起凄愁的琴弦，缠缠绵绵，吟一支幽怨、哀婉而宁静的相思曲……年年月月，朝朝暮暮。叮叮咚咚流响的，是她琴一样优美的歌音。

也许知道你在大海，她才那么执著地吟唱，向前流去，流向大海流向你大海般的胸怀。

６

海上没有邮局，你说。

摇晃在吊床上的思念，欲寄无处，你攒了一个又一个星期的思念，差不多要把吊床压沉。

一片白云从你的军舰旁掠过，向海的那岸飘去，你在甲板上深情地笑了，向白云招了招手，托飘动的白云给我捎去一片玉色的离情、一片玉色的思念……山里也没有邮局。

你问我的相思呀，我的相思是一条会游动的小鱼，悄悄，悄悄，它从渴望的小溪，悄悄向你的大海游去。

告诉你，它想见见世面、经经风浪哩

有朝一日，我的小鱼会游回来的，它会给我带回大海的秘密……７夜，恬静的山村之夜，一片寂寞。

寂寞的夜里，不甘寂寞的，是我那一颗充盈着青春的血的心，于是，孤独的灯火，伴我走进一本书里。

这是一部执著追求与默默献身交织的故事，你读过么，这部题为《山村女教师》的书。

是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部书。

一阵风从窗隙里袭来，吹熄了我的油灯，浓重的黑暗也伴着冷风袭来，囚禁我孤独的心。

我划亮火柴，匆匆点亮油灯。灯火又笑了，这光的精灵啊，竟以一豆火光驱逐着沉沉黑暗，映亮你透射出英气的照片。我动情地痴望着你，你也笑了，诱人的笑在我的心中漾起一层层甜蜜的涟漪……孤独中，我感到你的抚慰。

８

掩映昏黄的灯火，一阵不可言状的喜悦轻舔着温柔的胸脯；我的爱，除了鸿雁传递的信中，便在扑朔迷离的梦里。

瞧，走过缀满含羞草的小路，你趟响了相思草，悄悄走进我幽深的梦……你来了，带着大海的爱，爱得那样炽烈、爱得那样粗犷、又爱得那样深沉……你用你那握过舵轮的水兵的手，轻柔地抚弄着我的鬓发，又伏在我的耳边，低低地浅诉着相思；蓦地，你猛地一把拥抱着我，风扫落叶一般地狂吻……我醒了，在黑暗的惊恐中，闪烁欢乐又噙着痛苦的眼泪茫然四顾，急急寻觅着你。

披衣起身，临窗眺望湛蓝湛蓝的夜空，只见闪烁的星河里星光灿烂。瞧，那颗站在星河岸边的星，亮着晶亮晶亮的眼睛，似在窥视我心中的秘密……我想，不知此时此刻，我是否也走进你的梦里９

是的，这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笛，是从我们学校山后那片竹林里砍来的紫竹，然后情镶意嵌，儿经雕琢，做成这支金色的竹笛。

山里的少女，有自己表达爱情的方式。这不，我把这支竹笛放在床头，当黎明的云雀穿过重重夜空，月夜的夜莺寻觅蔷薇的芬芳而歌唱时，我便为它们伴奏，吹响你离开我时我特意为你吟唱的那一支歌，六个笛眼忘情地喷吐，吐不尽我的心事……如今，我把这支吹奏过我的心事的竹笛寄你，笛子会从我的唇上偷去甜美，渗进你的歌里。当孤寂的新月在茫茫的海天徘徊时，请你依在船弦、伴着海浪，用这支故乡的竹笛吹奏一曲吧，吹奏那支你离开我时我为你吟唱的那一支歌。

孤独的新月便不会寂寞了，它会吮吸笛声的甘醇，在美的音韵里，醉倒在大海幽深的梦中……１０从苍茫的大海深处归来，你带回一只小小的海螺。

你说：送你一支海螺，便是把一个大海送给你了。

真是!这斑斓的、诱人的海螺,瞧它美丽的花纹里，雕下涛痕、刻着浪迹,凝着大海的情思……啊，我珍重地捧着大海的精灵，又虔诚地把它贴在心房，我仿佛听见那雄浑、粗犷、激越的涛声，海的情感在我的胸中涌动。

我的胸中便是一个大海了。

是啊，爱上水兵的姑娘，谁的胸中没有一个壮阔、雄浑的海呢１１风，轻轻与风旗絮絮细语。

浪，缓缓与港岸推拥嬉戏。

穿过风浪起伏的思念，你迎上前来，伸开那双曾搏击风浪的双臂。

你说；让我的水兵之歌轻轻泊在你的港湾，你百合花似的安宁、月光般的恬情、梦一样的温柔的港湾，是可以哄睡疲惫、安息艰辛的啊但我不希望你沉溺在我的爱里。你感到我爱的热烈么生命的船是属于风浪的，水兵之歌是属于风浪起伏的大海的。你听到黎明的召唤么为着爱，愿你永远伫立船头，升起力的风帆，向着波涛翻滚、风烟万里的大海远航……１２你要走了，送你，我又站在渡口的岸边，站成一棵相思树——凝望远去的船，凝望着远去的流水。

流水，流走了时光，流不走的是根须般深深扎进土里的相思，营养着立在渡口生机盎然的相思树。

悠忽，远天落下一片流云，挂在我摇着青翠的叶子上，当我伸出颤抖的手去轻轻捧起时，一看，是你从遥远的海天寄来的一封信；风，又撩起一片片绿叶；一片片绿叶在风的抚慰里呢喃细语，那是只有你听得懂的话语啊啊，年轻的水兵，你还记得那棵树吗?在你故乡渡口的岸边，伫立着一棵执著而多情的相思树二十二支烛火与一支恋曲１

你的目光，我的目光，在互不经意时相碰了……不知是你眼皮微合的有意的热烈，还是我深沉的眸子填不满无名的渴望?无名的渴望与有意的热烈相遇，迸出一颗微亮的火星。

火星在闪烁，点燃你浓缩的痴情，点燃我久贮的炽爱。时间的风，轻轻地吹轻轻地吹，吹旺爱的火焰。熊熊升腾的爱火是以积蓄了二十二年的痴情的炽爱做燃料啊让你的爱在我的渴望之火中燃烧吧，不知这火会创造一个新生的你还是毁灭一个痴情的我……２在梦的远方，有一片无垠的雪野，你知道吗?那是我的一片纯洁的爱的天地。

你来了，以探险家的勇气，执著地一往无前地走来。茫茫雪野，留下一行追求的脚印,留下一缕憧憬的梦痕……那是一行深情的诗。

我说：就把那一行深情的诗，印在你我合著的《爱之路》的扉页上，好吗你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前行……每一颗盈血的心，都在寻找自己的归宿。

３

我的爱，不是温馨的风，只给你缠绵悱恻的柔情；我的爱，不是湿润的雨，只给你卿卿我我的甜蜜；你问我的爱是什么，我的爱是一颗燃烧的星——一颗燃烧的启明星。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把我燃烧的启明星缀在你漠漠夜空，你猜对了，我不愿你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我要用我燃烧的爱，照亮你探索的路……是的。爱，意味着奉献、意味着牺牲４

远了，远了。

沿着我的目光，你瀑布般的秀发一甩肩便挤进人头攒动的头颅与头颅之间的缝隙，淹没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流……夕阳刚落下翅膀，月亮还没有升起，提着曾经熄灭而今又让热情点燃的心灯，我放大的瞳孔追着你远去的背影。

这一片爱的追光啊，你感觉到了么

也许，追寻需要一个过程，或许漫长、或许曲折、或许遥远、或许坎坷……但我坚信,总会有一个傍晚，或者一个黎明，我会追进你的梦里。

谁能说，人生的路上，没有这么一次追寻呢

５

晚风，随着起伏的音韵有节奏地荡漾。

路旁的阳台上，不知谁在弹奏琴弦，律动的音韵从心的窗口飞出，使四月的夜有如一支温馨、欢乐的歌。

独自躺在草地上，当我抬起头来仰望缀满星星的夜空，天上所有的星星都碎了。

星星碎了，我却醒着。

来吧，我期待有一天，你会沿着缀满相思草的小路走进我的芳草地，那时，我将早已调好了的心的竖琴，依偎在你秀美的腮边，期待你用忠诚的手指将它奏响……没有你，我的世界是喑哑的。

６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正是飘雪的季节。

你踩着雪花走来，我踩着雪花走来，我们在十字路口不期而遇。

纷落的雪花，掩埋了我的脚印。前面的路呢?只见茫茫雪原，茫茫一片风雪。

我们别无选择。

你拉着我的手啊，我拉着你的手，我们相携走向茫茫风雪深处，寻找自己的路……啊，在人生的路上，走到一起来的，也许是两颗曾经孤独的心。

７

你总是独自远远地站在我的目光的那端，站在相思河的彼岸。

我知道你在等待。

想将你少女的心献给我，用你的柔情给我些许温暖么，想要我把男儿的泪洒向你，用我的爱滋润你焦渴的嘴唇么然而，河水流在你我之间，这隔岸相望的泪流涨的河水啊，流向何方不用等待，伸过手来，让我们架起一座桥吧！

８

你的话，举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在我泛愁的心上，又重重地烙下深刻的痛苦。

天边，星星在闪烁。

我依然在你关紧的门外独自徘徊，连灼伤的夜，也在你的门外激动地战栗，不远处，菩提树和夜风不知絮语些什么……难道你就这么关紧了你心上的月亮门么也许是偶然，月光撮合了那次不期相遇，以至我心灵幽深的山谷，今夜还回荡着你诱人的歌声。

钟情的人儿，那把打开你心灵奥秘的钥匙，你要将它交给谁呢

９渴望的心，在这无拘无束的夜里,又一次越过栅栏。

自从认识了你，我便认识了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