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房那边有个半头砖砌成的简易厕所,半头砖就是苇声到厕所墙上扒下来的。
三妮晃晃悠悠的踩到摞起来的两层半头砖上:"我站不住,你过来,我得扶着你。"
"你就跟着来这一回吧!"苇声正想离三妮远点,听三妮这么说,只好站在三妮身边。三妮笑嘻嘻的用手扶着苇声的肩膀。
有个女孩搬了个矮凳走到苇声另一侧放下凳子站了上去。
苇声斜眼看看,心跳骤然加速,这不是菱花吗?
"菱……"苇声将"花"字咽回肚子里。一来三妮就在身边并且此时正在扶着他的肩膀;二来他生怕错认藕花为菱花吃了人家的白眼,藕花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
苇声往后仰仰身子,注意观察女孩的脑后。
两个辫子!
苇声庆幸自己没有喊出"菱花"。
"要是菱花就在后边跟过来该多好!"苇声时不时扭头往后看。
苇声心猿意马起来,本来《李双双》就不是他爱看的片子,这一来他更无心看电影了。
一直到电影结束,苇声都没等来自己想见的人。
这期间,女孩倒是往苇声这边看了两眼,但半句话也没说。
苇声心里空落落的,回家的路上也懒的说话。
三妮看了电影很兴奋,唠唠叨叨不住嘴。
"我要是像李双双一样当上队长,我也肯定能领着把生产搞上去。"这句话三妮说了一遍又一遍。很明显,三妮很羡慕李双双。
西庄来看电影的回村都是走南路,苇声走的是北路。北路是生产路,不是大道,只有苇声、三妮两个人走。
过了界沟,三妮把大衣脱下来交给苇声。
"我得解手。憋了半夜了,动也没敢动。"三妮说着解了裤子就地一蹲,"你不能看。"
苇声一扭头:"我头里走了。"
"你不能走,我害怕!"三妮不让苇声头里走。
三妮的撒尿声沙沙的很是响亮。
苇声将三妮送到村头,三妮这才将火车头帽子摘下来还给苇声。
"明天不要找我了--找我也不带你去!"苇声警告三妮。
苇声回到家都十一点半了,赶紧钻到被窝里睡觉,怎么也睡不着,耳朵里尽是三妮沙沙的撒尿声。
第二天,三妮果然没再来找苇声,第三天也没来。
苇声倒是天天都去东庄看电影,遗憾一直都没见到菱花,莲藕花也没见到。
苇声很失落。初三晚上,苇声一直等到电影场里只剩下两个放映人员收拾东西才心有不甘的挪动脚。走到水井边与菱花相撞的地方,菱花低头含笑的一瞬又重现在眼前。
那一笑实在太勾魂!
苇声走出了村子,钻塔那边机器轰响,钻塔上白炽灯发出灼目的光。
苇声眼前又幻化出白炽灯下三妮清秀白净的面孔来。
"要是现在有三妮在身边……"苇声隐隐有些后悔,真不该不带三妮来。
苇声大脑的映像里开始放映幻灯片,幻灯片只有两个,一个是菱花低头含羞的勾魂笑容,一个是电灯下三妮清秀白净的面孔。
放着"幻灯"过了界沟,幻灯片转瞬变成了三个,增加的那个是三妮撒尿的情景,并且还配着清晰的沙沙声。
苇声"啪"的一声照脸上甩了一巴掌:"秦卫生,你的思想长毛了!"
但一巴掌根本不管用,"幻灯片"并没停止放映。
苇声没招使,伸手从大衣兜里掏出三妮的围巾往脖子上一系,单手叉腰唱了起来:"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苇声一句唱完,紧跟着一个"打马"疾奔,窑坑早已来到眼前。
开门进屋,摸索着点亮油灯,苇声并没急着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他拿出小镜子,凑到灯前照了照,对着镜子孥嘴一笑。
苇声将围巾伸手托起来,伸头嗅了嗅,他似乎闻到了围巾上遗留下来的三妮的女儿体香。
苇声把围巾解下重又卷好,这回他没往衣兜里塞,他把它放在了枕头边,他几乎枕着它入眠了。
"苇声,你围了俺的围巾,你可得娶俺。"三妮接过围巾的时候红着脸说。
"我……我没围……"苇声吞吐着。
"你说谎,俺明明看见你围了,俺还听见你围着俺的围巾唱戏了!"三妮什么都知道。
苇声无话可说了。
"那天,俺尿尿你也偷看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苇声矢口否认。
"你是流氓!大流氓!"三妮脸通红,撒腿就往窑坑那边跑。
"她不会投水吧!"苇声飞跑的追上去。
三妮果真是去投水,她连一丝犹豫的意思都没有,纵身往窑坑里一跳,噗通!水花溅起老高老高。
"三妮--"苇声伸手一抓,只抓到了三妮的围巾。
苇声紧跟着跳下去。
苇声感觉自己是跳进了黑咕隆咚的万丈深渊里,身子在飞速的下坠,越坠越快,越坠越快……
深渊里倒插着无数把尖刀,刀光闪闪,冷气森森。
森森的冷气使苇声一激灵。
苇声醒了,被子拱掉了半边,手里紧抓着三妮的围巾。
苇声再睡不着,看会书吧。
他点亮油灯,拿来《林海雪原》,翻看了不过五六页,眼皮再睁不开,一倒头睡着了。
一觉睡到八点还多,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了窗下的"桌子"上。
"呦!灯还亮着呢!"苇声急忙吹熄油灯,"算了吧,今天就不去跑步了!"苇声将被子又裹了裹。
"二奶奶,饭做这么早啊!"苇声听见外边三妮在说话。
"三妮,这么早过来干啥来?"是奶奶的声音。
"给苇声缝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