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还脱坯。"爷爷想也没想。
苇声也想到了脱泥坯,但他有他的顾虑:泥坯又大又厚,要晾干晒透需要很多时日不说,眼看雨季就要到来,万一赶上一场大雨,泥坯会给泡成泥浆的。
爷爷好像猜着了苇声的心事:"旱天难下雨,今年天旱,没大雨下。天也热起来了,老天爷给半个月的好天就成。"
"可是,鸭苗就要出炕了。"苇声仍然有顾虑。
爷爷笑起来:"那个更不要操心,赶明儿让你奶奶编两个大篓子,小鸭子原得先在篓子里喂一段日子,等扎了扁毛才能下塘、赶鸭子圈里去。"
脱泥坯苇声倒不陌生,去年秋里毕竟跟着爷爷干过,现在脱坯的模子还挂在爷爷房子的山墙上。
西庄这一带是典型的粘土质,泥土的粘着性特好,脱坯的优质原材料俯拾皆是。苇声把脱坯的场所选定在了直对着废窑的界河河滩里,那里不仅场地宽阔更便于就地取水土,还没遮挡,既得风又得太阳,干燥的快。为了增强泥坯的坚韧,苇声还在泥坯里面加入了一些细木棒做筋。
爷爷尽管行走不便但一直不离苇声左右给苇声做技术指导,所以,苇声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可是,脱坯毕竟是苦累活,取土、取水、和泥,身子一直半躬着,要么半蹲着、半跪着甚至半趴着。一晌下来,苇声累的骨头都散了。
奶奶心疼了:"孩子,这活咱就甭干了,鸭子咱不养了。"
苇声也想打退堂鼓,算算最起码也得需要一千块泥坯,这一晌下来才脱出来不到五十块,得干到啥时候啊,还不累死!
苇声闷着头不做声,大碗茶一连喝了三大碗,然后用手往下抠着已经干在脚丫子上的泥巴。
爷爷坐在马扎子上倚着凉棚柱子抽烟袋。
"不,奶奶。我不能让人家看笑话。"苇声抬起头。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苇声用铁锨在脱坯场上书写了两句标语。
苇声还用毛笔写了两句标语贴在床头的墙上:"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苇声还给自己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在五天内完成脱坯任务。为了赶工期,第二天苇声居然在晚饭后提着小马灯上了工地,一直干到月亮升起来老高。
"这孩子跟大哥一样,犟着呢。"爷爷不无赞赏的对奶奶说。
第三天,爷爷再坐不住,扔了木棍来给苇声打下手,奶奶也跟着用菜刀剁木棒,两天的实践也使苇声掌握了脱坯的窍门,这一天居然脱出来将近四百块泥坯。
"明天就能提前一天完成任务了。"苇声在日记上写道,"真是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教导我们:愚公移山,改造中国。我要发扬愚公精神,立志做新时代的新愚公。"
正如爷爷所料,一连三四天天上连一丝儿云彩都没有,气温升的异常快。苇声脱出来最后一块泥坯的时候正是半下午。苇声心里一下轻松下来,他满怀喜悦的望着河滩里这一大片整齐排列着的泥坯,强烈的成就感让他感觉自己刚刚完成的简直是比万里长城还伟大许多倍的一项了不起的工程。他来到自己"伟大工程"开始的地方:好快呀!最先脱出来的那部分泥坯都变了颜色,半干了。
"爷爷,奶奶,我谢谢您们,是您们帮了我。"苇声来到爷爷奶奶跟前深深鞠了两个躬。
"奶奶,你们回家歇着去吧。我去洗个澡!"苇声说着就往河边走去。
"这可不行!水凉着呢,会洗出病来的!"
奶奶在后边喊着,爷爷也大声阻止。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苇声没有听,把褂子往地上一甩,"噗通"跳进河里。
刚进入四月下旬,河水确实还很凉,苇声一下到水里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往河心划了两下水又划回来。爷爷和奶奶已经追到了岸边。
"上来上来上来……"爷爷气的吹着胡子。
苇声笑了笑:"没事,没事。水不凉。"
苇声果然生病了。尽管一回到家奶奶就忙着给苇声熬了两碗姜茶,还在姜茶里加了一把红糖,苇声喝了姜茶还是生病了。
奶奶急的了不得,她催着苇声去卫生室打针或者买几个药丸来吃。苇声坚持着说:"没事,奶奶。我身体棒着呢,不用去医院。"奶奶就心疼的絮叨起来:"还说棒呢!都是这几天干活,没黑天没白天,把身子给累垮了!"
苇声只是笑笑。
苇声不去看病并不是苇声固执,苇声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以往即使得个小毛病,不吃药不打针,天把两天就好了。年前那回到东庄看病买来的药丸回家来一次都没吃,病就好了。
苇声想起在东庄买回的药丸来。
"不就是感个冒吗?啥大不了的?吃两个药丸就好了。"临睡觉的时候,苇声翻出来一包药丸,连口水都没喝,填到嘴里就咽下去了。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昏昏沉沉的醒来,苇声感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晕的厉害。
奶奶过来喊吃早饭,苇声勉强喝了一碗稀糊糊,馍一口也没吃。苇声感觉身体很不适:"奶奶,我去医院。"
苇声没精打采的走向东庄,一过了界沟,精神头上来了。走到东庄当街水井旁的时候想起与菱花相撞的情景来。苇声脸上含着笑,脚步慢下来,他期待着还能与菱花再撞一次,可是他的愿望落了空。苇声不甘心,眼睛一直朝着菱花家里的方向看。
"啊!三十九度三!现在才来,不要命了!"女卫生员看着体温计,惊叫了一声。
"这还算高?在学校里开运动会我跑过五千米量了一下,四十度还多呢!"苇声不以为然。
"那是运动后,现在你也运动了吗?"卫生员白他一眼。
"运动了,我刚刚从西庄跑到这里来,也得接近两千米吧。"苇声故意这么说。
卫生员又白他一眼:"得打吊水。"
"我没那么多钱,打小针吧。"苇声认为他这样的身体打小针都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