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罕!"菱花说着就走。
苇声跟上去:"你这是……"
"不要你啊我的!你是谁?我是谁?谁认识谁是谁?"菱花的排比问句让苇声张口无言。
苇声愣怔住了,眼巴巴的看着菱花消失在黑暗里。
苇声很受伤,在原地呆站了足有五分钟这才迈动脚步。不过,苇声不是走向电影场而是长吁短叹着向北走向界河河堤。
走到河堤上的时候,苇声已经噙了两眼泪了。他感到很委屈,他在反反复复的想自己到底哪里触犯了这位菱花小姐的禁忌竟让刚刚还相谈甚欢的好朋友转瞬间形同路人。苇声已经私下认为菱花是自己的好朋友了。
小河里泊着两条渔船,船舱里都有朦胧的灯光。渔船很安静,安静如两个熟睡的婴孩。
苇声站在岸上静望着渔船上的灯火不由想起那日看到的船娘在船尾撒尿的情景来,于是,苇声一时满脑子里装着的都是渔娘雪白的大屁股。
"唉!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人!"苇声在心里暗骂着自己,他拿拳头狠捶了两下脑袋强行把近似脱缰的思想的野马勒回到菱花身上来。
"如果说我冒犯或者伤害了她的话也就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苇声想来想去总算找到了根源,"确实怨我,我真不该说她妈妈笨,连个苇席都不会打……"苇声做着自我检讨。
"不是因为不知道实情嘛!不知者不怪罪,况且就算是说了一句笨也犯不着……"苇声原谅起自己来。
"对了,还有。"苇声突然想到,"我曾经嘲笑她爸爸妈妈不般配,她当时就恼了……是啊,哪有这么说人家的?换位思考,要是有谁当面说我爸爸妈妈不般配我也会恼的,说不定还会上去揣他几拳呢!"
"但我也不是有意这么说啊!不还是因为不知情吗?不知者不怪罪……"苇声又原谅起自己来。
"就因为这两句话说恼就恼,翻脸不认人,真是个小心眼!"苇声暗暗责怪起菱花来。
"女孩天生小心眼,这也不能怪她。在天津的家里,我不时时事事都让着妹妹?还不因为她蛮不讲理小心眼?"苇声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也于突然之间感觉菱花简直就是自己的活泼可爱的小心眼妹妹。
想到这一点,苇声嘴角浮现出笑来:"女孩子生气很快就会过去的。看她气头上嘴撅的能拴头驴,一转脸脸上就又笑出朵花儿来。"苇声有与妹妹相处的丰富经验,他相信菱花生气归生气绝不会就此记仇的。
苇声舒了口气,将目光从河面上的渔火转向头顶的天空。啊!夜空好深邃啊!繁星满天,不甚分明的银河的轮廓在夜空里向东北和西南方向努力地延伸着。风微微的拂过发梢,软软的,温温的,感觉很像记忆中的母亲的手在抚摸。
苇声突然想起妈妈来,他激动起来:妈妈,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想念我吗?你知道我正在遥远的老家,在此时的夜的黑暗里一个人独立旷野在想你吗?
真的很奇怪,一直以来苇声都没有想起妈妈,即使过年吃饺子的时候奶奶问起过是奶奶包的饺子好吃还是妈妈包的饺子好吃时也没有就想起妈妈。而此时竟想起妈妈来了!而且一经想起居然越想越切,眼睛里滚出两行热泪来。
"这里要是有部电话就好了!"苇声想,"我会马上给妈妈打电话过去,跟她唠一夜,唠到天明!"
其实,苇声在这个时候想起妈妈并不仅仅是委屈、孤独,更多的还是漂泊感。苇声的漂泊感是在看到河里泊着的渔船后陡然而生的,起先并没有这方面丝毫的感情酝酿。
唏嘘了一阵,苇声用褂袖字擦了擦眼睛,他身子没动,转过头回望夜沉沉里的东庄,电影场那边隐约的传来战马奔驰的得得蹄响以及叭叭勾勾的枪声。
这样的战斗故事片可是苇声最爱看的!可是,现在,苇声却兴趣全无。
俗话说:"亲娘晚妗子,想起来一阵子。"
真是这么回事儿。苇声再次将目光聚焦在渔船上的灯火时,漂泊感遽然消失了,妈妈的形象也随着漂泊感的消失在脑海里模糊起来并快速淡化以至于完全隐去。而伴随着妈妈形象的消失菱花的形象越来越明晰起来并迅速占据了整个的心灵。
苇声闭上眼,他想用此种方法将菱花从心间赶走,可事实证明这是徒劳无益的。
苇声很生自己的气,一屁股坐在河堤上。
"她会不会是因为上次挨了爷爷的骂而耿耿于怀呢?"既然无法将菱花从心里赶走干脆直接面对得了,苇声想到菱花说的挨爷爷骂的话,"真是这个原因的话我秦卫生还真没话说。那天下雨她出门来给我送塑料布原来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而我呢?仅仅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却连累的她挨了骂,我秦卫生确实对不起人家。还有今天,人家本来是要去看电影的我却把人家领到了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叽叽咕咕聊了那么久……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了!我想过人家吗?而人家呢?错了吗?没错,一开始都没错。人家跟你一面不识让你凳子坐,人家给你雨中送伞,今天人家又不计前嫌出来陪你说话聊天,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些惹人家生气的话,刚才还认为人家是小心眼……"苇声越反思越感觉里外都是自己的错,越反思越认为菱花简直有百样好。
"我该向她陪个不是去,请求她的谅解。"苇声站起身,正要迈脚,不由得又寻思道,"她正在气头上会原谅我吗?问题的关键是我怎么能见到她!"
苇声迟疑着又坐下:"也未必是因为那次挨骂的事,刚才她提起挨骂的事的时候好像很享受的样子,而且还咯咯地笑了呢。可是,笑过却随即就恼了……正好好的,说恼就恼了,比六月的天变脸还快一百倍,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就这么深不可测吗?"
苇声在慢慢梳理着刚刚过去的那些细节,他猛地一拍大腿:"哦!想起来了!她是因为我说她成天生活在国民党军统特务的严密监视之下变脸走人的!"
"但这句话不可能犯她的忌讳啊!我又不是说她是军统特务。"苇声左右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