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阴历十五,月亮特别圆特别亮。苇声带着王红卫他们几个在窑坑边上拉架子。
“歇歇吧,累了。”贾高产说。
“有……点渴。”孙合作说。
“窑坑里水多着呢,喝去吧,够你喝的。”赵常喜推了孙合作一把。
苇声停下来:“等一下,我去提茶。”
孙合作摇着手:“不……喝茶,忒,忒费事,就喝凉……水吧。”
“我拿水瓢去,到井坑里面舀水喝,要喝多少和多少。”苇声快步走回家。
苇声拿水瓢回来,几个正面朝窑坑沿儿蹲着说笑。赵常喜往窑坑里丢了一块土坷垃,池水立刻荡漾起来,月亮的影子给晃散了,漂浮在水面形成白花花一片。
苇声看着晃动不已的白花花月影,眼前又呈现出二大娘头顶裤的景象来,那白花花的月影好似二大娘白花花的肥大屁股在苇声眼前直晃悠。
苇声禁不住失声笑出来。
“秦卫生,想到啥好事了?偷笑。”赵常喜问。
苇声说:“还真想到一件好事。几天头里在村子里看到一个西洋景儿,王三妮家二大娘就在当街给扒了裤子顶头上了,二大娘居然脸不发红气不发喘一点都没恼。哎呀,这些老娘们脸皮就这么厚?不害臊吗?”
王红卫说:“我说是啥好事儿。就这?也值得一说!”
苇声看看王红卫:“这还不值得一说?你看过比这更精彩的?”
王红卫摇摇头:“没有没有。”
赵常喜指着王红卫:“谦虚啥?把那天晚上拉架的事说给大家听听,也让他们跟着开开洋荤。”
王红卫说:“那天拉架你又不是不在场,你不能给他们说?”
赵常喜说:“我得先喝瓢凉水,润润嗓子。”
孙合作正端着一瓢水过来,递给赵常喜,赵常喜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赵常喜抹抹嘴:“也没几天的事。我和红卫下象棋下到差不多半夜了,出来撒尿,听见有干架的。你说是谁?生产队办公室后边大眼家两口子。我们赶过去,屋里没点灯,房门在里边插着。我和红卫就拍门。拍了好一阵子门才开,大眼穿着裤头从屋里窜出来。接下来的事红卫接着说吧。”赵常喜说着就笑。
王红卫说:“刚讲到精彩地方,你就接着讲吧。”
赵常喜接着说:“红卫我俩还没缓过神来,大眼的媳妇光着腚从屋里追出来。”
“光着腚?裤头都没穿?”苇声有点不相信。
赵常喜说:“你问问王红卫是这样的不?大眼在前边跑,他媳妇光着腚在后边追,我们反而不好拉了。大眼没地方藏,就往胡同里跑,他媳妇追出院子来。大眼喊我们拉他媳妇回去,我和红卫费了好大劲才把大眼的媳妇拉回家。这个大眼,真是怂人一个,连个女人都治不了!”
“不要说,大眼的媳……妇身上长……着啥,你两个是摸……清了?”孙合作结巴着嘴。
赵常喜说:“月亮那么亮,你说呢?”
孙合作说:“不……用问,大眼……的媳妇肯……定也是个黑……光腚。”
赵常喜说:“你见了?”
孙合作说:“这些老……娘们一天到……晚光着脊……梁骨,能不……黑吗?”
王红卫来了兴致:“这些老娘们还真是孙合作说的这样。我成天记工分,还是知道一些的。她们在一起干活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穿着褂子的:要么往身上一披,要么随便往肩上一搭,褂子简直就是个摆设,或者纯粹当毛巾用来擦汗的。说话骂人就更不要提了,嘴一个比一个泼,啥话都说,啥难听骂啥,就是骂着玩。我都听了脸红,她们却当家常便饭。”
苇声感慨道:“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庄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王红卫说:“最起码不是个别现象。”
苇声说:“也许她们都不太把裸露当回事,在当街打席不都光着脊梁骨?可不都已经习惯了?”
贾高产一直没发言,这时候说话了:“像这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老百姓没有接受过学校教育缺少教化造成的。说好听一点吧,这样也可以算是淳朴有古风,说难听点就是纯粹的粗野鄙俗,就是不文明。”
苇声拍了两下掌:“到底还是臭老九,深刻,深刻!”
贾高产认真的说:“我看,这种情况在农村不敢说普遍存在,但也绝非一个西庄独有——这里距离曲阜不算远,好歹还是圣人走到过的地方!看起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把科学文化知识和现代文明带到农村不是没必要,是很有必要啊!要让广大农村移风易俗,任重而道远呢!”
赵常喜纠正说:“喂喂,臭老九。你刚才说什么圣人?不对啊!应该是孔老二!”
王红卫笑道:“可以理解。他贾高产现在是臭老九,孔老二是他的祖师爷,他当然得恭恭敬敬的称之为圣人嘛!”
苇声调侃道:“赵常喜,红卫说的是这个理。就像咱们俩,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在外边他们可以随便怎么称呼我,你就不能胡来对不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欺师灭祖。”
赵常喜语塞了半晌:“谁认你当师父了?我和他们都一样,都是师兄弟。”
苇声笑道:“赵常喜,放你的屁!你拜师父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在场的,你别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