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声笑笑:“你们一来我只顾着心慌了。等等,我去拿水壶。”
孙合作拉着平车头里走,几个跟在平车后边说着话上了河堤。
苇声指着河北岸:“过去河就是果园,这么近。咱要是绕道东庄渡口过河得多走多少冤枉路?过河还得拿船钱。”
王红卫说:“是的。咱凫水过去吧。少跑路是一回事,还节省时间啊。”
贾高产稍有顾虑:“这么早,水不凉吗?就要到立秋的天气了……还有……”
王红卫打住他:“还有什么还有?婆婆妈妈的,教了两天半学,快成了书迂子了。什么事都先来个首先其次的。”
贾高产有点犟:“还有就是还有,咱这一群大光腚呼拉下去了,那边有妇女看见不骂咱们是流氓?”
王红卫眼一瞪:“谁愿意看谁看,免票看。骂咱?谁敢?真有女的骂,我王红卫就拍着光腚追着她让她骂,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走走走,除了咬还是咬,下河下河。”苇声示意孙合作拉车子下河。
二滩里已经没水了。
“衣裳脱了,都交给我。”苇声脱着衣裳说。
王红卫帮着孙合作把平车轱辘卸下来放到平车箱子里,贾高产和孙合作抬着平车晃悠晃悠的下了河。
几个喝着号子把平车推到堤上去。
看果园的汉子走过来,苇声和他业已成了熟人。
“好家伙!大清早就下河了,水不凉吗?还拉着车子,干啥去?”汉子笑眯眯的跟他们打招呼。
苇声说:“来批发苹果,搞点副业。”
“批发苹果啊!好,欢迎。”
苇声笑道:“咱可是老相识了,走走你的后门,能给便宜点吗?”
汉子一口答应:“天底下谁都不能便宜就你能便宜。走,下去。随便你们摘,随便你们尝。价钱绝对最优惠。”
果园地头就是看园的庵子,庵子里一张小木床,上面吊着蚊帐。床下有个筐子,筐子里有十来个苹果。
汉子忙着将筐子从床底下拉出来,伸手拿出几个苹果:“来来,先吃两个尝尝。”
王红卫看看苹果,没有接。都没有接。
汉子解释说:“别看这都是瞎苹果(坏掉的苹果),比好苹果都甜。”看见都仍不伸手,笑笑又将苹果放进筐子里,“你们去摘吧,相中哪一个就摘哪一个,管你们先吃过瘾。”
苇声他们专门拣好看的摘了吃,每人都吃了好几个。
把条筐都装满了,过了秤,装上平车,又用麻绳将条筐固定好。
“一共是三百三十几多斤。按三百斤算,一毛钱一斤,拿三十块钱吧。”汉子说。
“咦?刚才你不说能便宜吗?人家一毛钱,我们也一毛钱?”王红卫不答应。
汉子笑着说:“还说不便宜?都让了你们几十斤了,价钱上不能再让了。再说,这是公家的,不是私人的。价钱不能我一个说了算啊!要是我自己家的园子,一分钱都不要你们的。”
王红卫一摆手:“行。你说几胡是几胡(说什么算什么),行不?三十块钱,记住了。先赊着,等卖苹果回来再结账。”
汉子有点为难:“这还得赊着啊!你是真会操(捣蛋)。”
王红卫瞪着眼:“这是说的啥话?这买卖我们还得接着做呢,还能诳了你?”
汉子不好意思:“不是怕你们诳了我,这是我们队里规定的。”
王红卫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变通一下嘛。就这么说了,你等着,太阳不落我们就回来还你钱。再见 。”
汉子不再坚持:“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回来可得一定送钱来。”
上了河堤,到哪里去卖产生分歧了。孙合作坚持去赶集,贾高产一定要去遛乡。
王红卫说:“咱们民主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于是表决。王红卫支持孙合作,苇声支持贾高产,没法决定。
“偏这个叫猫没跟来,他要跟来不就解决了?”王红卫骂道,“要不抓阄。”
贾高产说:“别抓了,反正我不赶集,要是你们去我这就回家。”
王红卫挠挠头:“你这个欠收,我是服了你了。今天先依你,咱下不为例。”
遛乡卖苹果统一下来了,但接着又出来分歧了。往哪里遛?贾高产要往湖里遛,王红卫要在附近遛。于是再表决。孙合作弃了权,苇声眼珠转了转,表示支持贾高产。
王红卫照孙合作腚上就是一脚:“你这小子,为啥不支持我?”
孙合作头上爆出青筋:“我也没反……反对你啊,是秦……卫生,你咋……不揍……他!”
王红卫不管孙合作:“假欠收,为啥非要到湖里遛乡去?舍近求远?”
贾高产说:“不是非要到湖里去,湖里认得我们的少……”
苇声对王红卫说:“贾老师是大知识分子,脸皮子薄,怕干这事丢人。”
王红卫指着贾高产:“什么狗屁知识分子?就他弯弯多。咱这是为生产队里搞副业,又不是搞资本主义,光明正大的事,有啥丢人的?想不明白!”
贾高产分辩道:“这是他秦卫生说的……我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