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的声音有些生冷:“谁是你三姐?我是送给二爷、二奶奶吃的。”
苇声将一颗枣填进嘴里,咯啰咯啰的嚼着:“嗯,真甜,真脆!好三姐,你真好,还想着我。你真好……”苇声都不明白今天自己为什么如此感激三妮并如此动情的直呼三妮为三姐。
可是,三妮好像并没有受宠若惊,声音依然生冷:“谁想着你了?我是送给……”
苇声有点动情:“三姐,你就别装了。爷爷奶奶根本就吃不动……”
“好。就是给你的。你拿好。”三妮将面瓢往苇声手里一送,转身就走。
苇声一把抓住三妮的胳臂:“看你,慌啥嘞……等等,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三妮甩开胳臂,头也不回。
苇声手里捧着瓢,紧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啥?你快点回去!”三妮站住不走了。
“我送你!路上有小鬼!”苇声吓唬三妮。
“我才不怕小鬼小判!”三妮的声音一直生冷,“你害怕就回去吧,我不怕,现在,我王三妮还有啥怕的!”
三妮坚持不让苇声送:“不叫你送你就不要送,猫哭耗子——充啥相近的?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跳窑坑里淹死!不信你就试试!”
“瓢,这瓢呢?赶明儿我给你送去?”
“不要送了!你留着用吧!”
苇声愣神了:三妮今天如此之“怪”,太莫名其妙了吧。我秦卫生没冒犯她啊!如果冒犯了她,她还给我送枣吃吗?但是,看今天三妮如此情状,心里肯定不痛快,三妮为什么……
三妮送来的枣好像是个个精心挑拣出来的:个头儿大,模样儿俊,红润甜脆……不过,苇声并没有吃几颗,坐在灯下,他一直在猜测三妮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
废窑坡上生长着几棵野枣树,野枣树都手指头粗细,一米来高。每棵野枣树上都缀着几颗野枣,野枣大如煮熟的大黄豆粒子。
半上午的时候,侯宣传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二母狗。侯宣传和二母狗围着窑坑转了一圈,侯宣传指着窑坑里的鸭子说:“这么大窑坑,才养了这几只鸭子啊!可以多养一些嘛!”
苇声并不在场,苇声不知道侯宣传和二母狗来,当时他正在修缮鸭舍。苇声担心下了连阴雨鸭舍淋漏了雨或者淋塌了就麻烦了,还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吧。
苇声看到侯宣传和二母狗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来到凉棚底下了。苇声向他两个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工作。
二母狗走上来拍了一下苇声的肩膀:“歇会吧,歇会吧。”
侯宣传在前头走,二母狗和苇声跟在后边,三个上了废窑。
“嗯,挺甜的,不错不错。”侯宣传顺手摘了一颗野枣放进嘴里,接着又摘,“秦卫生,在这里生活的蛮不错嘛,空气又新鲜,还有野果子吃。”
“这也能吃?不酸吧?”野枣红艳艳的煞是可爱,苇声也跟着摘了一颗,扔进嘴里,“还真不错!”
从野枣树开花一直到现在,苇声不是没关注过它们,但苇声却从不认为野枣能吃。
侯宣传哈哈就笑,看着二母狗:“看见没?这就是标准的书呆子,天天见天天看,这东西能吃竟然不知道!”
侯宣传又转向苇声:“让你们这些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真是太有必要了,要不然麦苗韭菜都分不清,久而久之,可不就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可怜的社会寄生虫?”
苇声听得有些反感,想分辩几句,但还是忍住了。
侯宣传话比较多,嘴一直不停,忽然他指着一个地方问:“诶,那是种的啥菜?”
侯宣传指的是那一小片烟草。
“还有你不认得的?”苇声的话音里有些讥讽的味道。
“我也不认识。”二母狗摇摇头,“苇声,那是啥菜?”
“那不是菜。”苇声并没有回答。
“不是菜?走,过去看看是啥。”侯宣传走在前头,二母狗和苇声跟在后边下了废窑。
“来,抽支烟吧。”二母狗掏出一包烟,递给侯宣传一支,侯宣传接过去,又递向苇声,苇声摇摇手没有接。
侯宣传点着烟,抽了一口,蹲下来用手抚抚烟草的叶子,反反正正的看了看,皱皱眉头:“这玩意,还真没见过。”
苇声说:“还说没见过?你天天跟它们打交道,怎么说没见过?”
侯宣传看看苇声,不明所以。
苇声问:“你手里是什么?”
侯宣传看看手里的香烟:“我手里?烟啊——你种的这是……烟叶?”
“烟叶是这样的啊!”二母狗也蹲下来,“嗯,像,像。”
“秦卫生,这样可不大好。”侯宣传脸阴下来,“这里可不是你家的自留田……是自留田你种这玩意也不合适,国家可是有政策的,烟草不能随便种。”
“我是种着玩……种几棵给爷爷抽的。”苇声不以为然。
“种几棵也不行。烟叶属经济作物,私种烟叶就是发展资本主义私营经济。如果社员们都向你学习打着种着玩的旗号你也种他也种,资本主义经济可不沉渣泛起了?秦卫生,今天我好心提醒你,赶紧处理了,万一给上级抓了典型,受了批判,你做出的所有成绩就都一笔勾销了。”侯宣传说的严肃而认真。
苇声给侯宣传唬住了,点着头:“好好好,过几天我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