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缺少苫草,不过苫草的事并不难办,河滩里多的是野芦苇、高高的茅草,割了来,晒干都是好苫草。
可惜天一直阴着,要看见一丝阳光都难。
没有好天等好天,但不能无所事事的坐等,先去准备芦苇、茅草,等到了好天再晒吧。苇声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做苫草用的芦苇、茅草准备齐备了。接着,苇声去把河堤上的凉棚拆掉了,拆下的木棍和苇把子直接扛到了大柳树底下。苇声又把屋后堆着的“檩条”倒腾出来。忙乎了整整两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家里除了一把锈蚀严重的破斧头再无别的下料的工具,但有把破斧头总比什么都没有强。爷爷在磨刀石上把破斧头磨了半天总算磨出了一点点斧刃来,苇声拿来在木棍上砍了一下,树皮崩掉了一小块。没办法,就凑和着用吧。
洋槐木质坚硬。“梆!梆!”苇声砍了半天才截下一段料来,虎口早已震得发麻。
“不行!用这把破斧头,将来砸不死累也给它累死了!”苇声把破斧头往地上一丢,回到家来拿菜刀。
“苇声,拿菜刀干啥?”奶奶看见问。
“砍木头。”
“砍树?可不行!把它砍哑巴了,切菜都切不动了。”奶奶把菜刀要回去,“要不,你到木匠家借把锯子去,再借把快些的斧头。”
“这家什是人家木匠的宝贝,人家舍得外借吗?”苇声知道木匠人有点怪特别难说话。
“你去试试啊。给人家多说两句好话,说不准就借来了。用完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就是了。”奶奶交待着,“记着,木匠你要称呼大叔的。”
苇声换上靴子准备去木匠家走一趟。
村子里到处泥泞,胡同里很少有人走,更没有打席的女人。
木匠的媳妇正在神仙过当(院门)底下纳鞋底,苇声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声:“大婶,大叔在家吗?”
“哎呦!苇声啊!稀罕稀罕,来家玩,来家玩。”木匠的媳妇很热情,把苇声让进院子里,“你大叔不在家,找你大叔有啥事?”
木匠家的防震庵子已经搭起来了,就搭在院子中央。苇声围着庵子转了一圈,笑道:“来学习学习。学习搭庵子。”
“这有啥学习的?回来让你大叔帮着搭个就是了。”木匠媳妇笑嘻嘻的。
“大叔忙,我就不麻烦他了。我想借点东西用一下……”苇声心里惴惴的,不知木匠媳妇怎么答复。
“家里只要有,拿了用去就是,什么借不借的?”
木匠媳妇说话如此干脆利索,苇声不再局促,直言相告:“我要搭个庵子,想借把锯子和斧头用一下。”
“行,行。锯子在门后头,斧头在工具箱子里,你进来拿。”木匠媳妇进了屋子,苇声也跟进来。
已经到了傍晚,又天阴,屋子里光线很暗。
苇声弯腰到工具箱里拿斧头,正要起来,木匠媳妇一只手搭在了苇声肩上。
苇声吓了一跳:“大婶!你——”
“看你吓的!我就是看看你,真是一表人才。”木匠媳妇嘻嘻笑着,“苇声,我给你说个媒你看行不?”
“大婶,我还不想找对象。”苇声脸红着。
“不是别人,就是我娘家的侄女儿,可是个好闺女!我看你们两个很般配……”木匠媳妇几乎和苇声脸对着脸,目光灼灼的,“你好好的看看大婶,我侄女儿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可俊了!”
“喔,喔!长得俊,俊。”苇声很慌乱,不知说什么好。
“我就说嘛!你大婶我就是咱西庄最漂亮的女人——还有人不相信!”木匠媳妇一脸兴奋,脸微仰着,口中呼出的热气直扑苇声的鼻孔,“记着,今天我给你说的事儿,往后多往大婶这里跑几回,有空就来,啊?大婶可是一心想吃你的大鲤鱼(风俗:媒婆说媒成功,男方要买大鲤鱼相送以表谢意)。”
苇声赶紧逃出屋子,木匠媳妇也紧跟着出来:“你这孩子,慌啥?再给大婶看看,看看……”
恰巧木匠进到院子里来,木匠看了苇声一眼,面无表情:“这些家什……我赶明儿就得用。”
“哦,大叔,明天……啥时候用?”苇声心里紧张,感觉做了小偷似的不敢看木匠。
“赶明儿一早,大王集,给人家做活去。”木匠的话干巴巴的。
“哦!那……我就不借了。”苇声把锯子放下,斧头也要放下。
木匠媳妇抢上来:“你听他瞎说!拿着拿着——什么大王集、二王集?我咋没听你说过!”木匠媳妇瞪着眼对着木匠嚷。
苇声尴尬的站在当地,手里的家什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你拿走吧——别忘了赶明儿一早给我送回来,不要误了我的事。”木匠瓮声瓮气,背着手,头不回,一直往屋子里走。
“这都天快黑了,人家还能摸黑干?你这人真是的!”木匠媳妇对着木匠的背影嚷了一句,又转向苇声,换了一副笑脸,“拿走吧,拿走吧。天黑路滑,路上不要磕着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