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天天数落我爹,我爹说不管我了,我就来了。”三妮又带来一些鸡蛋。三妮说的二哥就是王福生。
三妮来了,苇声获得“解放”了,风风火火的骑车子回到家,奶奶正撅着嘴在凉棚底下坐着,爷爷靠床腿蹲着抽旱烟。
“奶奶,做好饭了吧,我回来了。”苇声将车子插好。
“你去看看吧,孩子。”奶奶朝破窑那边一走嘴。
苇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看看爷爷,爷爷站起来就走,苇声跟过去。爷爷来到种烟叶的地方,烟叶地已经一片空白,一棵烟草也没有了。
“谁干的?”苇声大声吼道。
爷爷听见了苇声的吼声,吧嗒一口烟:“说是青年书记下的命令。”
苇声跑回来问奶奶:“他们啥时候干的?”
奶奶说:“就今儿晌午。二母狗带着几个人,都是大王集来的。说种烟叶是搞资本主义,要割尾巴。上来就砍,砍完就拉走了。”
“二母狗?他妈的逼!”苇声骂了一句粗话,“都拉哪去了?”
奶奶抖着嘴唇:“我也不知道拉哪去了——可能拉到大队去了。你爷爷说了一句话‘尾巴割就割了,不能拉走啊’,二母狗眼瞪的像炮打的,凶巴巴的说是拉走也不给算完。”
“娘的,欺负人吗?我去揍他这个小舅子羔子(骂人话)!”苇声牵车子就走。
奶奶起身拽住自行车的后座:“苇声,孩子。割就割了吧,甭再惹事去了。”
苇声听到“惹事”两个字,遽然停住了。是的,甭再惹事了,刚刚惹的事还没处理,这要是再惹了事……
苇声很窝火,任奶奶怎么劝,午饭一口都没吃。
苇声去给王红卫送自行车,王红卫和孙合作刚刚吃过饭。
“赵常喜呢?”苇声没见赵常喜。
“开会去了,还没回来。”王红卫在床上躺着。
“他开会?开屁会!不当官不当衙役的。”苇声很不屑。
“马上就升了,升成衙役了。”王红卫坐起来,“侯宣传的代理队长就要卸任了,明天开始二母狗就正式接任西庄的队长,赵常喜好像也有个角色,什么……队长助理?还是队副?”说着笑起来。
“二母狗好气派,当了个生产队长还找了个助理。”苇声冷笑着。
门口人影一闪,赵常喜回来了。
赵常喜一见苇声,两眼放光:“你小子回来了,我好想你。”
苇声往一边一扭头,冷淡的:“我不想你。”
赵常喜没在意,催促孙合作:“饭呢?我得吃饭。”
孙合作也很冷淡:“饭留在……锅里,自个端……去。”
这时候赵常喜才咦了一声:“咦?咋回事?不对劲啊!”
王红卫开腔了:“有啥不对劲?是不是你赵队副回府,我们没有列队欢迎啊?”
赵常喜两手一摊:“这是哪里话?你们啊,你们……嗨!”挨个指点着苇声他们三个。
王红卫阴阳怪气起来:“我们怎么了?是不是配不上你赵队副了?是啊,你赵队副现在是座上客,我们都是快要沦为阶下囚的人了,是有点配不上了,孙合作,你说是不是?”
“是……是。”孙合作头一点。
赵常喜转向苇声:“这两个家伙今天神经病,不给他们玩了,咱们说话。”
苇声说:“赵队副是下指示吗?”
“你也神经病。”赵常喜掀开锅盖去端饭。
“秦卫生,贾高产没事了吧?”赵常喜大口吃着饭。
“你还知道有个贾高产啊?”苇声说。
“这是哪里话?自家哥们还能忘了他?”
“你也知道贾高产是自家哥们,为啥到现在都不去看看?”
“哎呦,这不是忙吗?队长改选,队委会改组,非得拉着我跟着跑跑……”赵常喜叫苦。
“你也没白跟着跑啊!不是升了队长助理了?还是队副?”王红卫打断赵常喜。
“是副队长。”赵常喜说,“我可不想当这个什么副队长,我只想当个农技员,看将来有没有机会上个农校什么的,他们非拉着要我当副队长,我是真心不乐意。”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王红卫说。
“就是,就是。”赵常喜点着头。
王红卫很有些斥责的味道:“就是什么?赵常喜,你不是人在江湖,你是上了贼船了。二母狗是个什么东西?除了会耍阴谋诡计,他还会干啥?你说!你居然跟着他干!没出息!”
赵常喜一笑:“也不尽然,也不尽然。现在我什么也不说,往后你们慢慢就会知道的。”
赵常喜呼呼一阵子把饭吃饭,将饭碗往水盆里一撂:“秦卫生,你的事不是个事了。”
“哪个事?打人的事还是割尾巴的事?”苇声有点漠不关己的味道。
赵常喜走近苇声:“当然是贾高产的事,割尾巴的事先不说。告诉你,你尽管天天陪着贾高产,贾高产干了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你的检查交上去了,贾高产也写了一篇检查交上去了。他的检查除了不如你写的长,前因后果可比你交代的清楚,责任给你揽过去不少。支书看了确实很感动,准备从轻发落。不过呢,贾高产毕竟是个老师,这事严重影响了教学,不处理你的话就怕不好向管区交代……”
苇声冷笑一声:“这都是从侯宣传那里听来的?”
赵常喜一笑:“这你也知道?”
苇声吼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趁我不在家刚刚割了我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