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宣传红着眼眶:“那就哭吧,等大家哭完咱再接着开会。”
会场上的哭声一下子高起来许多,不少男爷们也都眼泪汪汪的。
追悼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散会的时候有几个老太太已经哭的拉不起来了。
奶奶也哭晕了,苇声噙着两眼泪把奶奶搀起来:“奶奶,该走了,要哭不一定非这一会,回到家再哭也行。”
奶奶忧心忡忡的说:“**可是咱社员的大恩人,大救星,他没有了,天可不塌下来了?唉,咱社员的日子往后可咋过啊!”
苇声想说几句安慰奶奶的话,可是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几天来他也在颇为悲观的思考着类似的问题:离了**,中国的地球会不会倒着转?
太阳似落似不落的时候,天空从西南方向黑上来了。
爷爷看看西南天上慢慢逼近的浓云,自言自语似的说:“又要下雨,这场雨可能下不小……雨从西南来,床底下摸鮥爷(鮥鱼)。”
云头很快来到了头顶,平地里起了一阵猛风,大柳树给刮的大幅度摇摆,窑坑周围的芦苇给刮的差不多超过了45度倾角,有的几乎已经贴住了地。
苇声扛起铁锨急急的跑往窑坑,奶奶在后边喊:“这就下雨了,你还往外跑啥?”
苇声回头向奶奶喊:“我去看看防震庵子,甭给刮飞了。”
草庵子在猛风里吱嘎的叫着,迎风面的苫草有一处给掀开了盆口大的豁口,苇声不敢怠慢,一气往豁口处培了七八锨土。
这时候,雨下来了。
雨点一上来就又大又稠密,喘口气的工夫苇声的背心就湿透了。苇声围着庵子又转了一圈,这才躲进庵子里避雨。
暮色苍茫,雨色迷茫。
急雨点落在芦苇丛中、落在荷丛中发出很夸张的声响,苇声的耳朵里满是风声雨声。
“这绝对算得上是一场暴风骤雨。”苇声脱掉湿背心,随手扔了,仰面躺下,二郎腿翘起来,晃悠着,“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雨要是半夜里下,听起来肯定会更壮观的。”
苇声想起久旱后的那场大雷暴雨来:可惜那时候还没搭建这草庵子,那时候要是有这间草庵子在不光不会淋成落汤鸡,还能躲进庵子里有闲情逸致听雨了。那场雨可是雷电交加、霹雳河山,可不比这场雨听的更惊心动魄?
天黑下来了,风住了,雨势也比先时小了一些。不过没有了风声,雨声比原先更加清晰分明了。
雨声时密时疏、时疾时徐、时轻时重,苇声越听越感觉奇怪,这雨声有情趣,这哪里是雨声啊,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这不分明是大自然演奏的一曲壮美的摇曳多姿的交响乐吗?
想到交响乐,苇声来精神了,他一咕噜坐起来,挥起双臂,一边打拍子一边嘴里“咚咚”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苇声嘴里“咚咚”的是婚礼进行曲,他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咚咚”着一边还在幻想着,他幻想着此时他正在和梅燕举行着婚礼,而婚礼就在这无边的风雨里进行着。
苇声沉浸在憧憬中的时候,庵子门口一注手电光。
“苇声,喝汤(吃晚饭)去吧。”是爷爷。
爷爷递给苇声一个装碳铵的化肥袋子:“披上,走。”
“爷爷,雨这么大,你摔着了咋办?”苇声搀着爷爷。
“雨大,叫不应……喊你几声,你没答应。”爷爷小心的走着。
苇声心里有些愧:都怪我,偏这时候又想着娶媳妇了,爷爷叫我都没听到,幸亏爷爷没摔着。
“有这场雨到收稻子不要再浇水了。”喝过汤,爷爷点上烟袋,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