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就要从草垛旁经过了。
“但愿不是菱花,但愿不是菱花……”苇声双手合十,几乎要念南无阿弥陀佛了。
突然听见有个男孩子在不远处喊:“姐姐——大姐姐——你来到哪里了——”
是菱花的弟弟在叫喊,喉咙几乎要给扯破了。
“甭喊了甭叫了!这就到家了——”
苇声几乎要晕倒,眼前这个人影正是菱花,菱花一边答应一边加快脚步,苇声眼睁睁看着菱花飕飕的走过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可是他连叫一声都不能够。
“完了完了,这说明我秦卫生彻底与菱花无缘了!这该死的跑肚!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苇声丧气的抓了一把乱草擦了擦屁股,束着裤带站起来,来到刚才站的地方,抬起脚来发泄般的照着槐树猛踹过去,槐树剧烈的摇晃起来,在上面栖息着的几只麻雀受了惊吓,惊叫着扑棱棱飞起。
苇声生气的一阵狂奔,转眼来到家。
“苇声,咋这会子才回来?我喝过汤了,你的我给你留在锅里了。”奶奶慌着去给苇声盛饭。
“奶奶,我自己来吧。你倒碗茶,给爷爷吃药去吧。”苇声把一包药丸交到奶奶手里。
“先生(医生)怎么说?”奶奶接过药丸。
“医生说就是发疟子,发疟子这段时间正流行,要我们都注意点。医生还说,先吃药看看,要是不见好明天一早过去打针。”苇声盛着饭说着话。
奶奶喂爷爷吃过药从小屋里再出来的时候,苇声已经吃晚饭了。
苇声把碗筷放进盛着水的陶盆里,正要洗刷,奶奶阻止道:“先放着吧,回来一发刷了锅,把刷锅水、洗碗水再去拌鸭食……”
苇声就站起来,来到小木床上坐下。
几束芦花还在小床上横竖的躺着,苇声把它们收拾整齐,拿在手里:“奶奶,想起个问题来了。你看这芦花啊,我先还记得是紫红的,今天才注意到变成全白了——它们是从啥时候开始变色的?”
奶奶一怔,认真的想了一阵:“要说啥时候变的色……这成天看着它们吧,我还真说不准……啥时候变的啊?”
奶奶扳着手指头,想着:“应该是秋分前后……嗯,差不多是……”奶奶并没有大把握。
“那个死老头子记性钟(记忆力)好,啥事都留心,应该能说清。”奶奶指着屋子里说。
晚上睡觉,苇声说啥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睁眼闭眼都是菱花。苇声不得不劝慰自己:就不要想菱花了,今天两次碰到人家都连说半句话的缘分都没有,你还记挂她有啥意义?还是多想想你的梅燕吧,梅燕才是你篮子里的菜……你就这样对菱花不死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对梅燕也忒不公平了……你要是真这样心挂两肠,脚踩两只船,还想上河东还想上河南,你能对得起人家梅燕吗?再说了,梅燕那种我见犹怜的独有气质韵味天底下就怕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再找不到,包括菱花。
苇声于是就反过头来想梅燕,一想起梅燕,苇声更无法入眠,与梅燕在一起的时间尽管短暂,但相处的情景却放电影一般一幕幕回映在眼前。
苇声记忆最深刻的是梅燕那张红润的天真无邪的瓜子脸,尤其那颗活泼调皮透着可爱的小虎牙,正是那颗小虎牙曾勾引的自己好多次神魂颠倒,上去就想亲她,就亲她的那颗小虎牙。
苇声当然会想到那晚共同看月亮的情景。苇声想到那天的情景,呼吸顿然变粗起来,梅燕伸过来的那只玉臂又在眼前晃悠起来,还有把梅燕的玉臂抓在手里凉阴阴的感觉一发进入到大脑的神经中枢,让苇声居然产生了梅燕此时就在身侧的错觉。
可惜,今天看不上月亮了。
苇声坐起来,眼望着庵子外缀满星斗的夜空。此时,夜已经很深很静谧,秋虫的叫声围绕在庵子的周围,寒露滚落在芦苇叶上发出的噗噗哒哒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逼真、响亮。
“梅燕离开快有二十天了吧。”苇声一天一天往回追溯着,“今天傍晚好像看到那痕新月了……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苇声忽然感觉梅燕简直就是傍晚见到的那痕若隐若现含羞答答的新月,而菱花正是凝结在芦苇梢头的晶亮清纯的露珠……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感觉,苇声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够将梅燕和菱花两个自己最最心仪的漂亮女孩编排进一句古诗里。
“这是巧合还是天意?”苇声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角的那块不大的伤疤,“鬓疤,不娶俩就娶仨。莫非我秦卫生果真桃花运盛开,与梅燕和菱花两个都……”
苇声想的美,脸上含着笑,手顺着鬓角慢慢的往下滑,滑着滑着不动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不能,不能。我这人怎么了?思想老是长毛?”
苇声手指头停留的地方正是苇声和梅燕在车站分手时梅燕吻在苇声脖子上的那个地方儿。
“我秦卫生可不能耍流氓啊——已经和梅燕定了情,这心里还时时刻刻的装着菱花,如此三心二意还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吗?”苇声心中一凛,“得打住,得打住,从今往后只能一心一意去对梅燕,至于菱花……”
苇声沉吟着,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其实,今天已经证明菱花与我秦卫生是无缘的,既然这样,明天我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吧。”
苇声本打算天明一早再去东庄以求与菱花再谋一面,现在,他这个念头彻底打消了。
苇声安安稳稳的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