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来的时候咋忘了给链子上油了?就这样嘎嘣嘣嘎嘣嘣,我真怕一带劲把链子蹬断了!”这回轮到苇声抱怨了。
贾高产说:“闭上你的臭嘴!半夜三更说这不吉利的话!”
苇声使劲的“呸”了两口:“不说了,不说了——我刚才说的都给西北风刮走了行不?”
昏头昏脑的又往前不知走了多远,苇声腿酸的再没法坚持,正要提出来休息一下,公路拐弯向西了。
“谢天谢地,这下子可有救了!”贾高产好似见到了救星。
风也好像小了一些。
车子骑的比先时轻松了许多,苇声腿也不觉得怎么酸了。
前边路边停着两辆平车,各装着几个大席捆,两个男人坐在平车前头吸烟说话。
“喂,朋友,歇歇再走。”有个男人向苇声两个打招呼。
“歇歇就歇歇。”贾高产叫住苇声,两个同时下了车,找棵大树把车子停靠稳当了。
两个都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老兄哪来的?”贾高产主动打招呼,随即递烟过去。
“留县的,老弟哪来的?”
“留西县。”苇声接过来说。
“咱还是半个老乡呢!”年长些的中年人说。
“不错,自古留县留西不分家。”两县渊源颇深,贾高产是知道这些的。
下边不需多问,都知道是去西北县换布票的。但有一个好似不该问的问题苇声冒冒失失问了:“老兄要去哪里?有目标吗?”
年小些的中年人笑了笑:“没目标——俺没法跟你俩比。你们骑车子,又年轻,跑的快,也跑的远。俺们跑不远,歇一会就走,走到天明到哪就是哪。”
年长些的说:“你们可以过了西北县县城再下西北,到羊山集那边,价钱可比这边好得多。”
苇声说:“我们就是去羊山集。”
吸了一支烟,两个中年人站起来说要继续赶路,他们已经歇息了一些时间。贾高产、苇声也不想再多耽搁时间,四个人站着又说了几句话,于是各自走路。
下边的路走得很是顺畅,一来风越来越小,二来月亮越来越高、月光越来越亮,来到西北县县城东关的时候,月亮正好升到正南天空,风也几乎完全息了。
马不停蹄的过了县城,雄鸡报晓之声已经响遍四周村落,东天已现曙色。
苇声说:“就要天明了吗?这夜咋这么短!”
贾高产说:“天明早着呢。老百姓不常说吗?冬走十里不明,夏走十里不黑。”
“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苇声说,接着开玩笑道,“你是明白二大爷,判断一下这鸡叫声哪个是扁嘴的公鸡叫的?”
贾高产笑道:“你才是明白二大爷——你家的公鸡嘴是扁的?”
两个又斗起嘴来,这也好,越斗嘴越来劲,车子骑的嗖嗖的快。
“快要到了,最多十五分钟,再过去一个村子就是羊山集了。”苇声走过这条道,还留有较深刻印象,“下边咱来个冲刺咋样?就像万米长跑最后有个百米冲刺一样。”
“冲就冲,谁怕谁啊!”贾高产积极应战。
两个发声喊,撅起屁股没命的蹬起车子来,堪堪冲到前面村子的村头,就听“咯”的一声爆响,随即苇声叫起来:“贾高产,坏了!链子断了!”
贾高产正蹬的猛,跑出好远才把车子刹住,急忙把车子停放好,跑过来:“不冲刺了吧?冲刺冲刺,看你还冲刺个屁!”
“妈的,怕啥来啥!这链子断了不会是我臭嘴说的吧?”苇声弯腰无奈的看着耷拉着的车链子。
“我看差不多。”贾高产蹲下拿起链子断头看了看,“看你有多猛!硬生生从中间拉断的啊!借来的牤牛犊子有劲咋的?就不知道爱惜一点儿?”
苇声说:“你咋不说你这链子质量差?福生哥的车链子不是好好的?”
贾高产站起来:“走吧走吧,幸亏到庄头了,看看有修车铺不?”
正有个早起拾粪的山羊胡子老头从胡同里转出来。
“大爷,大爷!”贾高产朝老头招着手。
老头走过来:“换布票的啊,来这么早!”
“车链子断了,这里有修车子铺吗?”贾高产递给老头一支烟。
老头把畚箕放下,回头一指当街:“那就是修车铺——开门早着呢,天天都是等太阳晒糊腚才起床。”
“麻烦您老人家帮忙叫一下。”贾高产恳切地说。
“叫也白叫,他不起的——天这么早,恐怕他爹也叫不起来他。”老头摇着头,“你们不是换布票的吗?干脆在这里开张完了,等买卖做差不多了,他的铺子也开门了,不耽误事。”
贾高产看看苇声:“也算到地方了,就这里吧。”
苇声点下头:“就这里吧。”
老头很高兴:“你们再往庄里走走,我替你们吆喝吆喝。”
苇声说:“现在就吆喝?有人起吗?”
老头很有把握:“有人起!兄弟爷们都等席用呢,我一吆喝,保准立马就起。”
贾高产有些顾虑,小心的问:“这儿离羊山集一步地,没事吧?”
老头摇着头:“天这么早,有啥事?就你们这几领席,等他们听说了,还不早罢市(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