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两页,苇声的疑问越来越多起来:“《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写的农村里的事情,这书明明写的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们啊!这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吗?”
苇声虽没读过《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这本书,但读高中时语文老师是讲到过的。苇声读高中时的语文老师很厉害,腹内诗书极多,讲起什么文学掌故来都滔滔不绝,有时候学新课,等下课铃响过了,语文老师连作者还没介绍完。这才过去两年时间,并不是十分遥远的事情,苇声清楚地记得语文老师讲丁玲的时候就讲到了《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而讲这部小说语文老师又大讲特讲了一个人,那就是恶霸地主钱文贵,说钱文贵肚子里有货,一肚皮都是谋略,土改之前就让他的儿子参加了八路军,土改的时候又大施美人计威逼利诱他的侄女去勾引农会主任。苇声还依稀记得语文老师提到了钱文贵侄女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妮。
苇声想到这些,自然又联系到菱花来。菱花的爷爷是老军统,菱花的爸爸妈妈都是识文断字的,他们会不会也会利用菱花对我秦卫生使美人计?这可不是没有可能,那些被打倒的地富反坏右什么卑鄙的手段使不出来?但他们对我实施美人计有必要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乡知青,又不是支书、管区主任那些大干部,我就算是的又能怎样?我们又不隶属同一个县。
苇声想不明白但没耽误看书,因为这书很好看,让你一直想往下读。“也许开头写的就是城里的事,慢慢就过渡到农村去了吧。”苇声猜测着,但他不久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断定这不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因为这本书是章回体,回目一律是长对句,丁玲是革命作家,不会采取这种写法的。
“这是一本现代作家写的才子佳人小说。”苇声一气看了两回之后心里渐渐明朗了,还要再看,手电筒的光突然变暗了,而且灯泡快速的黯淡下去,恍若萤火。
电池里的电用光了,苇声不得不把书合上,还用手帕包了,摸索着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脱了衣服睡觉。
毕竟立春过后的天气,空气尽管寒冷,但因为地温上升,地面积雪快速融化,地面的冻土也解了冻,河里也不时传来冰裂声。
苇声晨跑来到东庄路口,往村口望了望,跑下河堤来到藏着罐头瓶的地方。罐头瓶里有一小卷裁口整齐的白纸条,有一支铅笔头,铅笔头长了许多,纸条和铅笔明显都是新换了的。
苇声在纸条上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正楷字:书今天即可读完,明天来换,请神偷做好准备。
这才是苇声读书的第三天。
一天过去,苇声晨跑再次来到东庄路口,罐头瓶里已经有了菱花的回信:你输了赌了,带一包羊角蜜来,否则不给换。最后还画了个笑脸。
苇声在纸条上没写字,他画了个表盘,表针指的是六点半。
苇声书已读完,闲着没事,吃过午饭给奶奶打声招呼就走了。
苇声是要去给菱花买羊角蜜。走过窑坑来到岔路口,苇声停下来,去西庄还是东庄?他踌躇了一下,决定去东庄。苇声去东庄有这几个考虑:一是他不愿去西庄;二是东庄是大庄,代销点也店大货全,买东西更有挑头;三是东庄代销点的货主要是从留县来的,留县食品厂生产的羊角蜜、三刀子质量好,一直受欢迎;第四点就是想碰上菱花。
往东庄去是生产路,自下大雪以来一直无人行走,现雪已化尽,又在午后,路又塇又黏,苇声虽然尽找路边草皮走,没走多远,两只棉鞋的鞋底上仍然粘上了厚厚的泥巴,停下处理一下再走,走不上几步又粘满了。苇声后悔怎么走了这条路,但回去再走河堤已不可能。看看到了界沟,本期望东庄那段路好走些,谁知过了界沟路更难走。苇声感觉鞋底都快要给粘掉了,每迈出一步都要费好多力气,走到一条毛渠的涵洞口,苇声想借着那丁点儿水泥地踢踢鞋上的泥,谁知用力过猛,一只棉鞋一下子飞出去丈把远,鞋底朝上倒扣在泥地上。苇声暗骂一声晦气,踮着脚走过去,棉鞋鞋面满是泥污。苇声顾不上太多,草草把鞋穿上,形象甚是狼狈。
进了村子,路好走多了,当街路上仍是粘。但屋后的凉阴处冰未化透,早给人们踏成一条倾斜的小路,小路不粘却又窄又滑又倾斜,苇声就小心翼翼的沿着小路走,目不斜视,丝毫不敢分心。
恰巧菱花来井上挑水,无意看见苇声自西向东如履薄冰般的在溜墙根儿,禁不住笑起来,偷眼看看附近无人,待苇声走近朝着苇声轻轻“哎”了一声。苇声正全神贯注小心着走,听见声音扭头见是菱花,就想找个宽绰点的地方停下来说句话。菱花已经问话了:“你跑这来干啥?”苇声还没站好,顾不上回答,拿手在嘴上做了个吃东西的姿势,然后手一扬往东一指,意思是去东头代销点给你买吃的,因为动作连贯,从菱花的角度看就是给了她一个飞吻。菱花羞的一低头,挑起水桶要走,就听苇声那边“哎呦”一声惨呼,回头一看,苇声正摔倒地上仓皇的爬起。原来是苇声鞋底上本就有泥巴,又分了神,脚下一滑,身体失了重心,虽极力控制,仍然侧倒在地上。
菱花幸灾乐祸了,对着一脸狼狈的苇声说:“活该!”挑着水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