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烧丸子汤,赵常喜说:“我坐不住了,上床趴一会。”孙合作也说坐不住了,去床上趴一会。
王红卫晃晃悠悠站起来:“我放水(撒尿)去,谁还去?”贾高产说:“我去。”苇声说:“我也去。”
三个东一脚西一脚的出了门,摇摇摆摆的走到废窑后边去,面向河堤一字排开,苇声提议说:“比比谁尿的远。”王红卫说:“比就比。”贾高产说:“都还小!二十多的大……个子了。”苇声打个嗝:“我刚十九周……岁。”贾高产说:“虚岁那不……也二十了?”王红卫说:“秦卫生,甭给他磨牙了,他的童子功早就……废了,不敢给比了。”贾高产笑道:“算了吧你,你的也废……过了,五十步笑……百步。不信,问……五可去。”苇声问王红卫:“是……这样吗?”王红卫说:“是个屁!看……不见?钢钢的,绝对……童子功!”
苇声突然说:“甭管钢钢的,软软的了,都快点装起来,女的,女的。”王红卫和贾高产急忙问:“哪里?”苇声把身子转过来:“堤上,堤上。”堤上果真自西向东走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说话已经走到三个的正当面了,不过女孩的脸向河堤内侧扭着,一只手还把半边脸遮着。
“好像不是咱西庄的,是走……亲戚回家的吧?”贾高产说。王红卫小声说:“管是谁?她肯定看见咱……三个了。”贾高产说:“三台抽水机呢,能看不见吗?说不定这会子,人家心里正骂一群……流氓呢!不好,不好,我得吐……”说着就蹲下来哇啦哇啦吐了一地。
王红卫说:“你今天表现够……好了。”贾高产憋了两眼泪,擦着:“今天喝的高兴……要不是吹了股冷风,我还能撑一会再吐。”苇声说:“早吐早舒服,你们先回去,我吐了再走。”
王红卫酒量大,喝再多也不吐,这出来一撒尿一吹风,酒倒醒了大半了。贾高产和苇声一阵豪吐之后,肚子里的酒也倒出来一多半了。吐过了,苇声说:“多亏奶奶送的一瓶开水,不然我吐也吐不出来。”
就这几分钟,赵常喜和孙合作竟趴在床上呼噜天呼噜地睡着了。
王红卫、贾高产、苇声三个把杯盘拾掇了,又扫了地,奶奶那边丸子汤也烧好了。奶奶在那边喊吃饭,王红卫摸起床底下苇声的棉鞋在赵常喜和孙合作屁股上每人揍了两鞋底:“起来,起来!喝丸子汤去!”赵常喜眼也没睁:“去!我睡觉,别烦我。”贾高产说:“起来,吃饭去。”赵常喜翻了个身:“喝了酒,啥也不吃了。”贾高产又摇孙合作,孙合作则似说梦话:“天还没明呢,就吃饭?”
王红卫说:“把他们都拽起来。”贾高产扯着赵常喜,苇声扯着孙合作,一下拉下床,赵常喜脚下不稳,差点又趴在地上。贾高产说:“这两个家伙醉成泥了,要不就让他们睡吧。”王红卫说:“不行,一定得把他们治起来,喝碗丸子汤,醒醒酒,就是睡觉也得把他们扛庵子里睡去。”
出来屋门,太阳一照,赵常喜和孙合作两个醒过来了。赵常喜勉强站直了,一手摸着额头:“不行,我头疼。”
奶奶正倚着门框站着。孙合作头重脚轻的走向奶奶,距离奶奶两步远的地方,“呼通”跪地上,趴下就给奶奶磕头。奶奶以为孙合作摔倒了,先是吓了一跳,待看见他磕头,这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正要拉起孙合作,几个都抢上来,噗噗通通跪倒一地,磕着头,乱叫着:“爷爷,奶奶,给您老人家拜年了。”
爷爷正在屋里蹲着抽烟袋,急忙出来,也不知扶谁好,看着他们各自爬起来,孙合作爬起来一半身不由己的又趴下了。
爷爷有点生气,大声嚷:“这这这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样了!”奶奶比划着:“六瓶!”爷爷气的哼一声,拿烟袋指点着:“你你你们这些小龟孙!哪有这么不要命的喝酒的?”又转向奶奶,直嚷,“你管着干啥来?让他们喝这么多!”奶奶说:“我能管得了吗?”
五个每人喝了一碗丸子汤,纷纷与爷爷奶奶告别,爷爷和奶奶把他们送出屋门,可是几个并不走,特别赵常喜,握着奶奶的手,一直晃着:“奶奶,你就是我的亲奶奶,是不?奶奶。”说一遍又一遍。王红卫也醉的差不多了,非给爷爷点烟不行,结果火柴根划了一地也没给爷爷点着。闹腾了一阵,几个膀抱着膀,并成一排嚎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走向窑坑去了。气的爷爷在后边跺脚骂:“这群龟孙子!”
到了大柳树底下,赵常喜醉眼惺忪的说:“王红卫,这一摊子我不管了,我得接着睡。”孙合作一直乱晃悠:“我……也睡。”两个掀开庵子门上的草帘子钻进去。
贾高产说:“咱喝了多长时间?太阳都快该落了。”王红卫这时候酒劲上来了,打个哈哈:“有今天这个例子,往后谁再说不能喝酒先灌他半斤!”贾高产说:“现在想想都后怕,那么多酒我是怎么喝下去的?我得走了。”王红卫瞪着眼珠子:“不许走,晚上接着喝!”贾高产说:“要喝你们喝,我有家有院的,不能像你们不过日子,三妮一个人在家可不行。”苇声说:“你行吗?我送你去。”王红卫咆哮道:“不送!让他自己走!”贾高产说:“放心,我能摸回家。”
看着贾高产走远了,王红卫说:“你要困你也进去睡去吧,我到那边看机子去。”苇声说:“这一会好多了,要去咱都去。”
连日气温上升,再加上近二百只鸭子活动,窑坑中间好大一片水面没有结冰。因为窑坑实在大,抽水机抽了半天,窑坑的水位并没有明显下降。
鸭子纷纷上岸了,王红卫对苇声说:“你去喂鸭子吧。”苇声说:“咱都去吧。奶奶可能已经烧好汤了,过去喝汤去。”王红卫说:“搅的两位老人家一天不安生,真过意不去。”苇声说:“你可别这么说,这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爷爷奶奶可高兴了——接着这么搅合,一直搅合到过年爷爷奶奶都乐意。”
奶奶烧了一锅白面汤:“你们喝酒的,睡觉喝碗白面汤没法再好了,养胃,身上也滋润。”奶奶真是有心人。苇声和王红卫一人喝了两碗面汤,吃了两个菜馍馍。奶奶又要苇声和王红卫给赵常喜、孙合作送碗面汤去,王红卫不去:“还迷糊着呢,端过去也不喝。”奶奶说:“我烧了一壶茶,回来给他们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