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交往过的女人都不一定记得。”他黑眸晶亮,一句话说得坦坦荡荡没有半点躲闪。
我睨了他一眼,道:“这也太、太不近人情了一点,交往过的起码会留下回忆,总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他眉角一挑:“你是想说薄情吧,但你也提到了是‘交往过’,既然是过去的东西那早就打包放一边了,久没有回忆过自然就忘了。人的脑容量都是有限的,哪能记得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
我陷入他的话中,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事是自己太过揪着不放,12年前的旧事早如前尘往事般遥不可及,何必让回忆封杀了自己。就因为是回不去的忆念,无法再更改的过错,才会如此耿耿于怀,久不久抽出来虐自己一番,以希冀得到那不再可能得到的原谅。
“这个人是谁?跟我和你的梦有什么关系?”他一把将我从冥想中捞了起来。
“在君华中学初中部时候跟我一班,唔,你来接生……错了,接新生那天我们在寝室门口见过的,还有,有天下雨你把自己的伞借给她,然后我把我的伞借给你。”我逆着时间轴搜肠刮肚了一番,能抠出来的只有这么一点陶子羽跟丁煜的交集。以前她虽然乐于传播丁煜的动态,但很少提及她和他的互动,同理我也没和她提过我和丁煜的什么,我们的交友圈可以说相对独立。
“抓重点来说,你这描述得太像跑龙套的了,我哪能记得那么多细节。”他已然一脸困惑,对于这个情史丰富连前女友都不记得的男人,我的描述确实显得太大众化了。
“那我直接问了。”我运了一口气,势必要稳住气息把这话给问出来,“你高二高三两年,有没有跟陶子羽谈过恋爱?或者说恋人未满的状态。”
他愣怔几秒,不知是为问题本身还是为问题答案,接着肯定地吐出两字:“没有。”
我说:“你先仔细想想,别着急回答。这事儿过去太久了,现在问起来就跟问你上周六晚饭吃了什么一样,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不管想多少遍都是没有。而且我还记得上周六从我见到你到送你回来,晚饭我可真一口都没吃,你倒是吃撑了闹着要散步还不肯坐上我的车。”他忽然就甩出那么长的话,跟刚才的言简意赅有着天差地别,不仅如此,还把话题对焦在我那个无关紧要的比喻上。
我讷讷地道:“你可别说谎啊,要真没有我就真当没有了。”
他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脸色暗了几度:“如果你问的是在高中毕业后有没跟谁交往过我还真不一定记得,但是高中最后两年我就喜欢过一个女生,可能算不上交往过吧,但这个女生不是什么陶子羽。”他话到后半段竟然沾了点自嘲的味道。
看着他不像忽悠我的样子,也没有忽悠我的必要,只能解释为当初他一副大国使臣跟谁都能建立友好邦交的样子,让多少天真无邪的少女因之堕入情网万劫不复,当初我和陶子羽不也是这批娘子军中的小卒吗。
“怎么,我跟谁谈过恋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突然双目闪光,笑眼迷离。
“对那姑娘来说很重要吧。”我低叹道。
陶子羽当年红着眼跟我说:“付昀,我恨你,他本来属于我的。”说得如此坚定,如此证据确凿的模样,好像我抢了送到她嘴边的鸭肉。而我也那么傻愣愣地一直以为自己当年干涉了她和丁煜间的感情交融,既然如今丁煜澄清了,她当年给我安的罪名也不再成立。说到底,我和她在丁煜身边的境遇都差不离,我们都以为他眷恋过自己,看到他身边站的女生不是自己,内心必然醋意翻涌,把对方当做了情敌。
想到此处,积压十多年的心理负担卸去了一小半,顿时轻松了许多,剩下的那一大半,纯属于我和她两人间的个人恩怨,估计这辈子没法让旁人解开了,只盼着哪一天灵光一闪我突然就想通了,自然而然就卸去了肩上的千石压力。
“老实说,你当年喜欢过的女生是谁啊?”我换了个话题,嬉皮笑脸地问他,“不过,你当年喜欢的人不是向游吗?”
“老实说,我不想说。”他面无表情冷声道,眼眸也暗淡了下去,我自讨了个没趣,悻悻然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再搭他话头。
僵持了片刻,身后人朝我挪近了一些,一只大手将我拦腰揽住,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他的额头抵在我的后脑勺上,呼吸声清晰在耳边。
“你、你干嘛?”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浑身一僵,竟然忘了去反抗。
“让我抱一会。”他轻声耳语,幻如天籁,闻之倾醉,有那么几分钟的愣神,我乖顺地一动不动,他将我搂得越来越紧。
缄默僵持了许久,我的神智也越来越清晰,反射弧对接上之后,我开始试图推开他。
他一声不吭,单手钳住我的两个手腕,手里力道十足捏得我隐隐作痛,我手脚并用开始胡乱挣扎起来,混乱中臀部蹭上了一个触感奇特的棍状硬块。
他开口沉声道:“别乱动。”声音极尽隐忍得有点颤音。
我满面炽热,真就像被点穴了一样冻住不动。他松开了我的手,紊乱粗重的气息在我的脖颈间散开,温软湿润的吻落在我的肩上。
这一吻长长绵绵,仿佛悠远了半个世纪之久,久到我筋骨都要酥软化掉的前一刻,他倏然抽离开来,撇下我径自走了出去,片刻后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
我翻过身摸着刚才被吻得湿热的肩,望着他离开的房门,没来由地觉得意犹未尽,还混着点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