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用眼角瞧我,那样的神色令我差点气炸了肺。我忍不住上下瞧自己,到底哪不像女人?若我不是女人,难不成是男人?抑或阴阳人?!
忍不住觉得好笑,又有些悲哀。得,做女人做到我这种地步,也算旷古绝今了!
而云少海又道:“你只需帮我弄来热水就好,其余的事我自己做。”
我怔怔地瞧了他会儿,只觉此刻的云少海,竟极其冷脸冷心,恍惚间,我竟似乎不认得他!这还是那个在无间地狱为我担忧的人么?还是那个问我吃馆子时会选哪处坐的人么?
这位阴阳使大人,到底有多少面?
出了门右转,就是洗漱房,应是专供差官们洗净污秽的地儿,但此刻这房内空荡荡,并无差官出入。而我再瞧,就发现靠墙的地方一溜立着许多木盖子覆着的大桶,每只桶里都有温度适宜的水,就像这里随时都有人急着要洗澡似的。
我将温水弄回来的时候,云少海已端坐木桶内。他背对着我,我只瞧见光滑的肩背,那肩背上肌肉纠结,肩极宽,真料不到穿着衣衫时他并不显魁梧,脱了却这般壮实。
他已将红冠帽脱下,此时发丝披散下来,将肩背半遮半掩。我虽曾与陆少卿有过肌肤之亲,却因当时中了那药酒,对男子躯体并未有太深印象。如今猛一见只觉面红心跳,手中水桶差点就跌落。
“咳咳,我将水放在哪?”
“倒进来。”
“呃,等我去寻个鬼差。”
“不用,我嫌他们脏。”
“你虽不把我当女人我毕竟还是女身!何况我与你大师兄——”后话我吞回去,果然他就冷声道:“那又怎样?正所谓心中有色眼中方有色,你只是替我倒水而已,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是你自己想复杂、想龌蹉了。”
话音又顿了顿,他又道:“你要是不肯我就自己来,抻拉到伤口也无所谓,反正我这种人死不死也没人会在乎。”
我歪头想,他的话似乎有理却又好像不对。于是就重重叹了口气,我知对上云少海,我是真真败了。我这种痴儿本就不怕来硬的,若是与我来硬的就算掉了脑袋我都不会低头,唯这种话确是最听不得了!
我知灵山七子多是身世可怜之人,想必能造就这位阴阳使大人如今性子,必然是有段痛苦往事了。
何况心空眼就空,我如今与陆少卿又有那样的关系,不是有老话说长兄如父么?!那我便是长嫂如母么!
心中暗笑云少海若知我这般比喻必然要气炸了。于是忙试好水温,再一步步挪过去,闭着眼我将温水倒入桶中,为掩饰心中紧张与尴尬,只开口随便问他:“听说你本可成仙的,却在临门一脚时惹得老天帝大怒,将你一溜贬到地府,成了小小阴阳使?”
没有人回答,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是不是你与老天帝也这般无礼又耍小性儿,于是人家恼了?”
仍无人回答,我将桶内水倒空,又侧耳细听,依然无声无息。
“云少海?!”我大声唤他。
没有回答。
我心中急,偏眼睛一直闭着,就想莫不是他晕过去了?否则为何一直不说话?
于是再也撑不住!我急慌慌睁开眼,却见眼前水雾蒸腾,而那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双亮晶晶的眼,那双眼正定定地瞧着我。
这一下我被吓得不轻,娘啊一声差点跳起。双手乱挥,我想将雾气挥散,却发现那双眼竟是云少海的眼。这冰山也不知何时居然转过身来,正对着我。
这一下当真要流鼻血了!却见那团团水雾中美人锁骨一线,以及细腰长腿,皆若隐若现万分勾魂!幸而他最要命的地界覆了块布巾,否则也不知我该往哪个地缝里钻。
“你你你,怎么坐过来了?!”我磕巴道。
他冷冷地瞧了我一会,就道:“那么坐着累。”
我脸想必是垮下来的,只觉这不算理由的理由简直太欠抽。但如今他伤重,我总不该与他计较,于是就道:“你倒提个醒,这般是要吓死我了!”
他仍旧那张冰山脸,冷冷开口:“你不是很喜欢瞧?”
“哪个说的?!”我差点跳起!如今我腹中揣着包子,总不该给他留下自己的娘是色中虎狼的坏印象。
忙要争辩,却见云少海在水中转身,再次背对着我,声调有些闷闷的:“有些传闻不是真的。”
“呃?!”
我心道阴阳使大人果然与众不同,这思维也太跳跃了点!忙捋顺一下,方知晓原来他是在回答我那问话,于是就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我讨厌女人!”云少海肩头努力后缩,似在极力控制情绪。
“呃?”
我张大了口,与这种人说话只能听着,也不知他每次开口都在回答我哪一次的问话。
“老天帝要我娶他的女儿。”
谢天谢地,这次冰山的话我终于听懂了!忙抢着道:“那是帝女啊!不是很好?!你又可以升仙,又娶了至高无上的女人!双喜临门么!”
“是至高无上的贱人!”云少海声调依旧冰冷,但那种冷却与平常不同,似直直可以冷透人骨血一般。
“我不想娶她!我知道她早晚会与人偷情,天下的女人本就都犯贱。”
这话我自然不爱听,于是就反驳道:“那你娘不也是女人?!”
万不想他竟几乎嘶吼了,厉声道:“我没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