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了,不过现在不是战时,是休息之时,何况我只是喝了那么一点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
话到后来,那音低得便似蚊蝇。我无奈地朝他伸手,他就连连晃头:“不行不行,人人都知崇礼崇礼,不可一日离酒,你这哪是要酒,是想要我的命了!”
“今个被我撞见,你必须交出酒葫芦。这先例一开,我今后怎的号令别个?!”我执着地摊开手,这老顽童般的人物便可怜兮兮瞧我。迟疑了好半响,他终于下了决心。
却是抱紧了酒葫芦,与我耗上了:“说不给就是不给。”
“可是说准了?”
“说准了!”
“绝不更改?”
“绝不更改。”
“好。再会。”
我收回手,折身便走,倒令身后的人狐疑起来。他就低声唤我:“喂,天枢?”
止步,我暗笑今儿个还制服不了你这酒鬼?!果然就听他问:“干嘛再会?”
缓缓回身,我正色道:“既然上仙们没诚意帮助花锦绣,花锦绣也不强人所难。与其到了阵前才发现咱们不合手,还不如趁着现下,与董冰上仙好好商量商量,多少给些银两,送走各位。花锦绣回头再另请高人,反正有宝贝也不怕请不到好神仙!”
言罢便又折身行,这次却是脚步急急。方行了数步就听得身后重重一声叹,那崇礼便道:“好吧好吧,我交出来还不成么!”
我豁然回首,朝他绽开个灿烂笑容,道:“放心,若此役大胜,别说你这只酒葫芦,便是将慈航真人的玉净瓶拿来给你当酒葫芦都成。”
不远处就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笑声,并伴着抚掌之音。我与崇礼忙循声瞧,就见那树后,闪出个人影来。
此人一副书生打扮,生得面白如玉,发丝似墨,举止行动间谦和有理。他后腰斜斜插一管笛儿,翠色,通体晶莹,应是美玉雕成。
得,原来八仙都不习惯夜里睡,而是喜欢夜猫子般,到处乱走啊!
我便朝他傻兮兮笑,道:“襄子晚上也睡不着,出来打牙祭?”
襄子哂笑,慢悠悠摊开手掌,却见那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小石子。
心中便明白过来,我哦了声,将要说,他就笑道:“别说啊!说了以后伤仙家感情。大姐你也知道我们八个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多少磨难啊、情劫啊、才飞升。我虽然帮了你,但你这一开口,万一让崇礼仙友听到了,一定会责怪我胳膊肘往外拐……。”
好么,这碎嘴的一旦话匣子打开,定是要将人折磨得发疯了。
脸面上会意的笑便僵住,我很想一把夺过他手中石子,投掷到他口中。最好能梗在他喉咙口,将那些啰嗦话都留在肚腹内,也好落得个耳根清净。
而崇礼早已听出端倪,便自地上弹起来,怒道:“好啊!我明明趴窗根听到屋里没动静了,才做贼似的吃喝,结果还是被发现,我还寻思呢,难道花锦绣特意看着我?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亏你刚才还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挖个坑让我往里跳啊!你小子有种站在那别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他边说边去捞那位碎嘴,而碎嘴子便“嗖”的一下窜出去老远,揶揄道:“崇礼啊崇礼,你活了几千岁居然偷听人家新婚小夫妻说话,羞羞羞。你到底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两个人笑闹着跑远了。我杵在原地,痴痴地瞧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恍惚间,似又重回那些灵山岁月。
那时我们年华正好,那时,一切都还不算太迟;那时,我们也曾如此毫无戒心的笑闹。
也不知就这样呆呆的杵了多久,直到那弯月溜到树梢梢上,我方长叹一声转身。
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白影自我身后一闪而过。心中猛地一跳,我居然想也不想地急追上去。
一路穿过长亭回廊,穿过花海树潮。明明早已瞧不见那白影子,明明就连我都不敢确定,是否真的瞧见过那样一道白,可就是不想停步,也不愿放弃。
一直追一直追,直到大门前,我方止步。本想头脑一热拉开门出去,可手已触到那门闩,突然浑身一颤,猛然惊醒。
这门一开,裴少玉所言的结界会不会消失?!
好险!
我暗暗道一声险,就责怪自己居然如此莽撞。仅凭着一道白影便追了整个叶府,若真的见到他,我是否越发不顾一切?!
可是,就算那道白影当真是那个人,就算追上了,又怎样?!明明都说了恩断义绝、不再相见的话,就算再见,还有何话讲?!
执着,是否无论人鬼妖魔,皆有此心魔?!
而再见之时,恐会刀兵相见吧!?还是重复那些问话,纠结早已不需确定的答案?!为何我明明恨他,却在转眼之间又为他寻无数借口;明明心已软,却又狠狠地戳他心尖儿?!
突然就弄不懂自己心中所想,那只扶着门闩的手便慢慢落下。是该寻个时候,与裴少玉那厮行夫妻之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