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卑贱,但反过来一想却是挑了个最轻松的差事给三太子,他只需跑跑路的功夫,也不需多费其他口舌与脑筋,千里之行之后他便也能功德圆满回归天界。
仙人下界,就算玉帝再想宽大处理,最难逃过的,便是天雷那一劫。
而近日卷帘早早的拉扯我起来,却也是为了看三太子如何历这天雷。
下界历劫需经九道天雷,卷帘一早就一言不发的把我从床上捞了起来,一路把我拉到南天门处下皆历劫的忘仙台附近。
忘仙台附近早早的就聚集了一堆天兵天将,而敖烈也一早就被绑在了忘仙台的石柱上。
敖烈低着一张脸,我分明地看不清他的表情。卷帘拉着我在忘仙台十丈以外的一片略高的浮云上坐下。
“你就是为了来看他遭个天雷,这也未免太恶趣味了一点吧?”我从袖口里掏出了桃子,揩了揩上面的水露啃上一口。
卷帘只是移开脸,仿若雕塑一般一句话也不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盘腿坐着,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三刻之后,天宫一声钟声响起,玉帝再众仙的拥簇下踩着七色的云彩一路走来,西海龙王也尾随在玉帝的身后,面容既是坚决,却又难免少了几分难以掩盖的疲倦和苍老。
看见这样的西海龙王我不知为何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上涌,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神色泰然的卷帘道:“你说,西海龙王分明主动要求严惩敖烈,为什么现在的他看上去也是很痛苦呢?”
“因为他是父亲。”卷帘瞳仁只是微微一转动。
“可人间常说,虎毒不食子,其实我也很不理解西海龙王的举动。我和奎木狼本意不过想让西海龙王能治住敖烈就可以了,却不想西海龙王执念至此。”我晃晃脑袋,还是觉得很不明白。
“人间也常说,望子成龙,西海龙王这番做法,也是望子成龙而不得的心态罢了。”
“嘁……”我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前方敖烈的头似是一动,看了一眼尾随在玉帝身后的西海龙王,又瞥了过去。
“如若我父亲这样,我才不会感谢他……”鼓声响了起来,一声惊雷划破苍穹,黑脸的雷公满身炸雷的由上至下降落,黑乎乎的身躯上时不时绽出金黄色的雷电。
白脸的电母妖娆的拂了拂自己浓密的红色长发,一手挽着雷公健壮的胳膊飘然而下。
我看了一眼毫无反击之力的敖烈,心中不由得同情起来。
本来家庭就不太和睦,母亲现在还在观音处,说不定一个没坚持住就会被观音劝去修佛了,而父亲此时此刻还是主张要严惩他的第一人,害他需受九道天雷的罪魁祸首。
按道理我这个始作俑者着实是没什么资格去为敖烈担心,但看着我身边卷帘悠闲看戏的模样,我着实是打心里眼里有些同情敖烈了。
也不知波月和奎木狼见没见到敖烈的母亲,如若见到了,为何她母亲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的反映呢?
天界钟声再响,这是历劫宣告开始的钟声,众仙纷纷后退,以免被雷公与电母的雷电齐鸣殃及,而众仙后退后,唯剩下那西海龙王站在原地,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敖烈。
敖烈仍旧是不肯抬眼看龙王,龙王在原地停滞了半晌,直到雷公挥动锤子对他做出信号,他才似是哀叹了一声向后退去。
雷公电母间人已撤退完毕,一人站在柱子的一边,俱是双脚分开一步,双手举着召唤雷电的器具,头向上,嘴巴一动一动念念有词。
“轰隆……”天色骤变,原本蓝白相映成趣的天空瞬间被滚滚而来的黑云席卷,间或一两道金光伴随着雷鸣划破一片苍穹。
风也随着雷电而来,敖烈忽而抬起脸,长发被风缠绕,大把的发丝从脸上横去,宽大的衣袍在风中发出“飒飒”的响声。
很快,滚滚积累的黑云在敖烈的头顶定下,雷公电母忽然间双目一瞠,两人“呵!”的一声,“啪啦”一道极强的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敖烈。
我原本以为会听见敖烈的惨叫,下意识的就闭上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但过了好一会,我都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放下自己的手,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发现在承受天雷的敖烈,是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下唇明显是已经被咬掉了一块血肉。
淋漓的鲜血从嘴唇上慢慢的留下来,沾染了敖烈的衣襟,应是非常痛苦的,喊出来应该会更好,敖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喊。
面容疼痛的扭曲,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往下掉落,眼睛似乎要从眼眶中鲜活的跳出来。
我转头看向卷帘,卷帘却依旧面不改色,像每个茶余饭后的表情一样,欣赏着这场残忍的演出。
他一点都不觉得残忍吗?
“你不觉得敖烈很可怜吗?”我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别开眼去,目光飘逸的只看着天上滚滚的黑云。
“当初我历劫的时候,也从未有人觉得我可怜。”卷帘轻笑了一声,随着他的轻笑,那九道的天雷也骤然结束,从始至终,敖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当初我历劫的时候……
我感到我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是啊,敖烈现在遭受的,或许卷帘比他遭受的还要更多,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而已……
雷公电母见任务已完成,几乎都不看敖烈一眼,收拾了家伙就与玉帝行礼告别,敖烈闷哼一声双膝跪地头颅一垂,似是陷入了昏迷。